大文学 - 其他小说 - 六爻在线阅读 - 第 81 章

第 81 章

    严争鸣干脆利落地说完,便起身要走,刚一推开,身后李筠开口叫住了他。

    李筠犹豫了一,目光往外飘去,说道:“哦,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

    严争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么事?”

    空中一个音接道:“是…………哎哟!”

    随着巨响,一个重物落了地,严争鸣默默地将迈开的脚缩了回来。

    “一直赖……住在扶摇山庄客房的年大大,”李筠苦笑了一,说道,“一心思地要拜小潜为师,说么都要拜入扶摇派,还说不管需要么考验,刀山火海他都不在话。”

    年大大鼻青脸肿地抬起头,一抹鼻血,冲程潜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傻笑,口齿有些不清,不知道掉来的时候是摔坏了牙还是啃破了嘴:“师糊,求师糊收窝。”

    李筠:“这几天小潜闭关,一直没空出时间来见他,他在外面徘徊好久了。”

    程潜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年大大将脸揉开,说话总算清楚了些,挺胸道:“锲而不舍!”

    严争鸣皱起眉——扶摇派已经够命运多舛的了,一辈,挂名弟子把己弄成了半人不鬼的大魔头,正式弟子变成了一只腰长腿短的黄鼠狼。这一辈的首徒是他本人,严争鸣分有知之明,清楚己是个么样的货色。

    接连代大弟子没有一个靠谱的,一辈要是再收一个名叫“黏哒哒”的弟子,以后派还能不能有尊严了?

    这种收弟子像开玩笑一样的传统,绝对不能再流毒去!

    “不行。”严争鸣斩钉截铁地说道,“恕们有要事要离开,恐怕没精力招待外客,便吧!”

    年大大深吸一口气,扯着嗓道:“愿意当个端茶倒水,鞍马后的小徒弟,请掌让入!”

    严争鸣懒得他掰扯:“李筠,给年明明写封信,己亲儿子都叛入其他派了,他不管么?”

    李筠悠然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明明谷就是个修士中的混混帮,平时占山吃供奉,替山村民驱赶一些形未成的小妖,除了抓阄还是怎样选出来的历代谷主,其他人若是不想混日子,随时都可以拜入其他派,明明谷从又多一个靠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管?”

    严争鸣:“……”

    世竟还有这样与世无争的贱痞派。

    严争鸣:“扶摇派不缺这样御个剑都能摔来的弟子。”

    他身后三个师弟师妹一同无言以对,感觉大师兄纯粹是漫天要价,想当年他们入的时候别说御剑,连拿剑都拿不稳。

    年大大朗道:“掌,知资质不佳,日后一会好好修行,绝不会丢派的脸。”

    “你丢派的脸还用得着看修为?”严争鸣瞥了他一眼,无理取闹道,“回去吧,当掌的期间,派不收长得丑的人。”

    年大大:“……”

    这借口充分得无从反驳。

    年大大挣扎着看了一眼程潜,程潜却在走神。严争鸣一句话让程潜想起了好多已经忘了的旧事——对了,大师兄从小就不是一个只满足行臭美的人,那可是个连饭做得丑都不肯筷子的绝代事儿精。

    程潜低头看了一眼己身万年不变的半旧靛青袍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现己好像有点不修边幅。

    跪在院的年大大几经挣扎,憋出了一句:“掌,脸没办法了,但可以想方设法培养己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说完,瞥了程潜一眼,作聪明的拍马屁道:“尽早像师父那样!”

    谁知这马屁结结实实地拍到了马腿,严争鸣心道:“你是么东西,也敢跟小潜比?”

    入鞘的剑修一身威压不是玩的,年大大感觉己就算长了根脊梁骨,时也给一并压弯了,偏偏他以为这是入考验,紧咬牙关,不敢放松一点,不过片刻,本就摔得姹紫嫣红的脸开始浸出细细的血迹来。

    终,一直没吭的程潜开了口:“师兄,你饶了他吧。他要真这么锲而不舍,其实倒也不是不行。”

    这多天以来,严争鸣一直没捞到跟程潜说句话的机会,滋味可谓是抓心挠肝,乍一听见他开口,恨不能将这台阶当成个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心好一阵狂跳,才压抑住己立刻就屁颠屁颠凑去的冲动,堪堪保持住了不假辞色的掌脸面,艰难地哼了一:“嗯?”

    程潜道:“还没出明明谷的时候,他就在谷外等了一整宿,一路到了扶摇山庄,也算精神可嘉——当年青龙岛每年也招大量没入气的散修,他虽然剑法稀松,但也算能歪歪扭扭御个剑了。”

    在程潜看来,收几个徒弟而已,只要品行不错,没有心术不正,其他不必太过精挑细选——反正他们派惯常是“师父领进,修行在个人”,本事大的有本事大的负累,没本事的也有没本事的责任。

    他一言既出,方才还态度分坚决的严掌连气都柔了几分,说道:“看他的根骨与资质可未必乘。”

    程潜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始终欠着明明谷一份人情的。”

    严争鸣默然不语,水坑刚要开口表一己的意见,便被李筠一抬手按了去,俩人默默地坐在一边,看掌的热闹。

    果然,方才还要一巴掌将年大大拍回明明谷的严争鸣痛快地让步道:“唔,行吧,你愿意收就收,反正也养得起……眼兵荒马乱的先口头应,等们将来回了扶摇山,再给他补一个入受戒……”

    李筠起哄道:“掌师兄,怎么小潜一开腔,你就好说话了呢?”

    严争鸣:“……”

    他狠狠地剜了李筠一眼,没敢看程潜的表情,跑了。

    程潜拍拍年大大的肩膀:“跟来。”

    便将他这送来的便宜徒弟领走了。

    李筠目送着他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水坑一:“你看出么来了?”

    水坑想了想,非常实在地说道:“以后有么事,先去求小师兄,小师兄那说通了,大师兄不答应也会答应!”

    李筠:“……”

    水坑:“说得不对啊?”

    李筠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孩子,你说得很对。”

    水坑甩开他的手,问道:“二师兄,你也受过戒吗?戒辞是么?”

    李筠沉默了片刻,脸猥琐的笑容忽然便收敛了回去,他脸蓦地挂了一把水坑从未见过的怀念,轻说道:“师父说心思机巧,精明过头,精明过头的人浮躁,浮躁习惯了就容易动摇,久而久之,又痛苦又费神,是给了‘抱朴’二字做戒辞。”

    他说完,垂眼叹了口气,仿佛己也知道,己辜负了师父的一番寄托。

    水坑有些羡慕地说道:“别叹气了,还没有戒辞呢。”

    师父过世的时候,她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戒辞也就没来得及给,一直拖到今天,差了这么一步,她总好像没成人。

    水坑喃喃道:“二师兄,你说如果师父还在,他会给么戒辞呢?”

    李筠:“戒辞一般是取人之长,补人之短,要是你的话么……”

    水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李筠道:“可能是‘无毛’吧?”

    他成了扶摇派史第一个被小师妹揍得满头包的师兄。

    又天后,中原太阴。

    太阴山山势平坦,与仙人出没的太行相比,更亲切、也更凡尘。

    沿山势往西南近百,有村郭林立,雄关百丈,一条官道贯穿始终,早年间侧车水马龙,商旅喧嚣,谷地更有良田千顷,耕牛无数。

    传说不远处还有仙人居处,时隐时现,只有“有缘人”才能在满月夜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山顶有仙鹤翩翩起舞。

    可眼,太阴山一带却是今非昔比了。

    半个月以,太阴山大关中披甲执锐的士兵陡然增加了倍,来往空气蓦地紧张起来。

    隔日便有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出没,他们动辄御剑如飞,并不与凡人接触,却有人从守城官兵那得来小道消息,说那些仙人正在太阴山附近绘制阵法,好像要对付么人。

    没有人出面驱赶原住在的百姓,只是当地官府纷纷放出榜文来,说愿离开几个月的,可以领到一笔款子,以供羁旅吃喝。

    这榜文一出,顿时惹来一阵人心惶惶,随着太阴山附近的阵法渐成,周遭的肃杀意也越来越浓重,老百姓们终害怕了,领钱的地方天天从天亮开始排队到天黑,不过数日光景,太阴一带除了个别老弱病残外,基本已经户九空。

    群魔北,将赴太行之约,要到太行,必经太阴一带,而太阴山与扶摇旧址极近,那魔龙韩渊必会在停留,游梁奉命在这事先埋伏,在太阴山脉周围布斩魔大阵,哪怕困不住那魔龙,也要在众人瞩目的太行之约先他一城。

    他站在城墙,居高临地看着那些小得像蚂蚁一样的人拖家带口地鱼贯而出。

    游梁心知肚明,这些人离开太阴山一带,并不是安全了,反而是失去了保护,路万一遭遇到北的魔修,就好比小虫残遭恶童,剥皮抽筋的场算好的。

    可游梁也知道,这些人必须走,凡人五谷轮回,气息杂乱,若是地留着这许多的百姓,必然扰乱他们的斩魔大阵。

    他将他的剑握得紧紧的——师兄说过,他这把剑的剑铭为“檀心”,因为锻剑的时候,锻剑师不小心在熔炉中洒了一把香灰进去,物甫一出世,便比别的剑少些凶戾气,是把“慈悲剑”。

    年轻的剑修深吸一口气,感觉手中这把“慈悲”剑真是再冷也没有了。

    这时,一个满头乱的修士御剑飞到游梁面,施礼道:“游大人,好像有大能闯入阵中,西南一脚的阵脚被触动了。

    这人是天衍处的外围人员,别人都叫他么“稻草张”,因为精通阵法而被招募到了太阴山,全权负责斩魔阵的绘制催动。

    游梁闻言收回心绪,将真元注入双目,运起“鹰眼”诀,极目远眺出三来,顺着稻草张的指向望去,不料正与一个人目光对,游梁吃了一惊——来人正是扶摇派一行。

    严争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刻,一股尖锐的剑气隔空而来,直冲入游梁眉心。

    游梁大惊,不敢硬接,原地后撤了来丈远,方才敢提剑抵挡,只听“叮”一轻响,原来那股剑气看起来吓人,居然只是逗他玩的,在剑鞘轻轻擦过,旋即便散了。

    游梁大口喘气,心没有半分躲过一劫的庆幸,被这一剑惊得手心全是冷汗。

    剑修锋锐无双容易、横冲直撞也容易,只要胸中有勇气,心有剑气——然而“适可而止”与“收放如”,却已经超出了游梁所能领会的范围,他这才现,己与严争鸣之间相差的不只是一个剑神域,而是一道天堑鸿沟。

    “游大人!”稻草张吃了一惊,忙一步道,“那是么人这样大胆,属是否要派一小队去追来看看?”

    游梁脸色惨白,一句话几乎是从嘴唇中挤出来的:“那人是个剑神域的剑修,四圣尚且让他三分——就凭你?给人家送菜么?”

    稻草张愣了愣。

    游梁恨道:“滚!”

    他吼完别人滚,己却先行羞愤难当地离开了。

    游梁一转身,稻草张脸恭敬得有些谄媚的笑容便不见了,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游梁的背影看了一会,又转身远眺剑气所来的方向,神色阴晴不。

    几个修士向他聚拢过来,那领头的小说道:“张大哥,们阵法一系从来都被他们这些所谓的‘正统修士’当成只会旁左道的工匠,实在是欺人太甚。”

    稻草张冷笑道:“不过一个刚修出元神的小辈,境界稳不稳当还说,仗着己是剑修,还真摆起谱来了——这斩魔阵是给谁布的?魔龙韩渊!么剑神域剑鬼域的,只要稍微动点手脚,便能将他们一锅端了!”

    一个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张大哥的意思是……”

    稻草张将一群人召过来,如这般地布置起来姑且不提,远处,李筠皱着眉对严争鸣道:“掌师兄,你又在干么?”

    “撕破脸啊,”严争鸣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来么?天衍处既然拿得出除魔印这么了不起的东西,反抗不得,还不能没事羞辱羞辱他们的人么?”

    李筠苦口婆心道:“唉,天衍处多小人,对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方法,要么虚以委蛇,要么趁其不备一击必杀,绝对不要与他戏耍,毒蛇急了咬你一口,你疼是不疼?”

    严争鸣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没往心去。他不好战也不嗜杀,却有一个毛病——大概是泥滚的日子过多了,严争鸣对尊过偏执,当面打别人的脸的事做起来简直信手拈来,若说他以是得罪人不知,现在就是故意不留余地了。

    他在剑道走得太远,远到四圣都可以不必放在眼,怎会将区区一个才修出元神的剑修放在眼?

    可是做人怎能这样不留余地?李筠心总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