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颗眼珠子

    我默默数了下，最后进来的只有十几人，不幸的是，给我毛毯那个半身女人并不在其中。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早出去的徒步者起码得有五十人左右，现在就吊起寨桥的话，岂不是说后面那三十多人不能进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充满了担心。

    要知道，那个半身女人虽然样子很恐怖，但她却是我醒来后，唯一一个对我表现出善意的人，我并不想这个女人出事儿。

    就在我想着做点什么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闪过一条亮光，在随即而至的轰隆声中，一滴雨水落到了我的胳膊上。

    那是——一颗漂亮的紫色雨滴。

    我看着这颗紫色雨滴在胳膊上化开，所覆盖的皮肤和结痂冒出屡屡白烟，一种钻心的疼痛瞬间让我抽搐，惨叫声不可抑止的喊了出来。

    “啊，救我，快来救我……”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我的求救，整个寨子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人。

    一滴，又一滴。

    紫色腐蚀雨滴的越来越急，我拼命蜷缩一团，可还是会有雨滴落下，融开毛毯灼烧我的身体。

    啊，啊，啊……

    寨子外也有惨嚎声传来，应该是那些晚归的徒步者，他们如今跟我一样，都要痛苦的溶解于这紫雨里了。

    啊！

    突然，又有一声凄厉惨嚎传来，这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还有一种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不屈。

    是她——那个半身女人。

    我痛苦的扭身望过去，却见寨墙外突然窜起个人影，单腿在寨墙上点了一下，就稳稳的跳进了寨子。

    “救救我，救救我……”

    我本能的大喊出声，可心里却并不认为，她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还会冒险过来救我。

    只是——我错了！

    半身女惨嚎着冲了过来，我能看到紫雨滴在她头上、身上，被腐蚀的头发和衣服碎片甩落一地。

    我突然就止住了声，愣愣的看着她丑陋的脸，以及焦急狠厉的眼睛。

    “走——”

    她爆吼着，猛地弹跳起来，用肩膀重重撞在木笼上……

    我翻翻滚滚，身上沾满了紫雨，但已感觉不到疼，直到被她撞进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屋子。

    屋子里很暗，只有在电光闪现时，才能看到半身女那痛苦扭曲的脸。

    她重重喘息着，嘴里狠狠的说，“可惜了这条毯子。”

    我……

    “那个，能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吗？”

    我说这话的时候，本能的抬起手腕给她看，可突然又想到这么黑，她却是看不到的，正要放下手臂时，突感手腕一松，那条小指粗细的绳子，竟然被紫雨腐蚀的断开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紫雨随即哗哗下了起来。

    “哦，不麻烦你，这绳子已经解开……”

    话刚出口，就感觉有寒风袭来，咽喉处瞬间就被某种利器抵住，极度的冰寒。

    我一动不敢动，只能轻声解释说，“别，我没恶意，只是想帮你……”

    黑暗中，她的气息由急转缓，过了好一会儿才“嗖”的一声收回那抵住我脖子的利器。

    “不想死，就老实待在笼子里。”

    她声音很淡，我却能感觉到，这样的警告她不会说第二次。

    外面的腐蚀雨下的更大了，隆隆雷鸣声从未停止。

    屋子里的气氛却很压抑，我尽量不弄出动静，生怕不小心激怒这个乖戾的半身女人，而她则似乎在享受黑暗和孤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响了下。

    没法子，只能摸索着找到那根断绳，用力在腰间勒紧，可这样并没坚持多久，很快饥饿就又让肚子爆发抗议。

    咕噜、咕噜、咕咕噜……

    我大囧，只能揉着肚子安抚它，低声逗趣说，“安静，别给我找事儿……”

    黑暗中没有笑声，不过总算有了点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摸索什么东西。

    我心猛跳，想着——她这是在给我找吃的？

    窸窣声很快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紧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突然有火星出现，能模糊看到半身女的脸，正凑在那里轻轻吹气。

    火星在吹气声中迅速扩散，终于聚燃成为了一团火苗，于是，黑暗破败的小屋里有了光。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半身女冷冷的问。

    跳动的火光，让她的侧脸时隐时现，再加上披散的头发，让我很容易就想到了鬼魅这个词。

    认真想了下，我回答说，“可能有好几天了吧！”

    “你最好说实话。”

    我拼命点头，忍住恐惧跟她对视。

    “希望，不是虫子……”

    “虫子？”我看过去，希望她能给我解惑。

    这一次，半身女却是很痛快，低声解释说，“那是种奇怪的虫子，能在人肚子里发出咕噜声，你要是没有足够食物给它消耗，它就会在很短时间内，把你啃成一个空壳子。”

    我勉强笑了下，紧紧盯着她的脸色看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喂，你说的虫子，是真的？”

    半身女没回答，抬手丢了个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我一惊，伸手慢了些，没有接到，就见那东西掉到笼子边，又往前翻滚了一段距离。

    半身女冷哼了声，自顾自啃吃起来。

    我隔着笼子伸手去捞，却没有够到，最后只能伸腿把那东西勾到笼子边。

    这是种黑褐色果子，皮有点厚，果rou有些像苹果，却没有苹果的甜，是一种酸涩微苦的古怪味道。

    像这样的东西，一个根本就无法填饱肚子，我看半身女腰间皮袋里似乎还有，但她却没再掏出的意思。

    我张了几次嘴，都没好意思出声讨要，感觉那样做的话很像是乞丐，只要还能忍，就没必要丢了面子。

    心里想着，我边偷偷往那边瞅，此时半身女已经半躺在火堆边，破烂的衣服无法彻底遮蔽她的身体，我对她身上那恐怖的伤，以及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特感兴趣。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半身女突然睁眼盯过来，说出的话冰冷无情。

    我赶紧转身，知道自己犯了她的忌讳，再不敢挑战她的底线，强忍着好奇让自己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寒意冻醒，外面的腐蚀雨已经停了，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破门洞照进来，让我看到了木笼外惊悚的一幕。

    起初，我目光无意从那儿扫过，只当它是个地面污渍，可就在我要转头重新睡下时，却看到那东西突然张开……

    竟然是一颗——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