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牢中悟

    阴冷，黑暗，潮湿。

    石砌而成的牢房中充斥着一股腐烂而又刺鼻的味道，一道身材消瘦的身影蹲在牢中一个小角落，双手抱紧膝盖。

    少年林邪，今年十八岁。

    劳有所得，平等分配。

    他怎么也想不通。

    这些治国宗旨为何得不到皇上采纳，非但没有采纳，还将他打入大牢，这是为何？

    话从头说起。

    永安国是一个世俗皇朝，阶级划分明显，官袍加身者永享富贵，他们三妻四妾，家财万贯不胜其数，名望之高深受世人向往。

    而普通百姓饿死街头无数，良田一亩难填税金，时遇盗匪烧杀抢掠，时遇洪涝，可谓水深火热。

    林邪出身低微，十岁饿从村出，行江湖三载后遇教书先生，习文断字，他才华横溢深得先生喜爱，故得先生倾囊相授，进步如梭。

    而后他考科举中秀才，可谓名利双收。

    但他从未遗忘曾经的苦难日子，深知天下有无数百姓受灾受难，便开始思良计，谋福安，想出劳有所得，平等分配。

    奈何他身份不够。

    为了将宗旨传到皇上手中，他奋发图强，努力拼搏，终于在十八岁那年高中状元。

    他官袍加身，享有盛誉。

    终将治国宗旨呈给皇上，向皇上诉说民间疾苦之际提出解决之道。

    万万没想到，皇上看文书后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大牢。

    择日处死。

    林邪微微抬起英俊脸庞，迷茫说道：“想不通啊想不通，明明可以牺牲小部分财富便可换取一国民安，为何皇上不采纳呢。”

    牢房待遇极差。

    牢门由十数个拳头大的树桩封锁，一个破碗歪斜在牢门前，上面的狗食怕是连饿死狗都嫌弃，如今却成为他的主食。

    几名狱卒从外经过，时而将罪犯带走，时而将罪犯带回。

    来这里也有三天了。

    不算秘密的都知道，算秘密的在这里也打听不到。

    每到夜晚之时都会有犯人聊天，共享狱牢中的一些消息，林邪趁机听到了不少事迹。

    据说狱牢中有一位仙师。

    那些被狱卒带走的犯人便是进入了仙师的房间，吃毒丹，试毒药，经过试毒后大部分人悄悄失踪了。

    大家心知肚明。

    这哪里是失踪，大概率是被毒药毒死了吧。

    起初的时候林邪愤怒，冷静后不由感慨：“人命如草芥啊！”

    明明胸怀天下，心细苍生，奈何在看到世间疾苦的时候却无能为力，有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我是皇帝呢。

    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但仙师手段通天，他们既能翻云覆雨又能飞天遁地，排山倒海，拥有无所不能的仙术。

    小小凡俗皇帝能奈何。

    于是乎他又想如果成为皇帝后又成为仙师呢，像其他仙师一样拥有通天之能，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这样看来的话：

    杀皇帝，乃大善。

    杀仙师，亦大善。

    林邪回神后摇头苦笑：“我最近是不是得了妄想，身处狱牢，择日处死的我别说杀皇帝了，就算能逃出去已是奇迹，还杀皇帝，杀仙师，想什么呢。”

    世间有我这般人，摆烂摆烂再摆烂。

    除了摆烂等死。

    还能做些什么呢？

    时光悄悄跟着我的脚印，走丫走丫就是走不出牢房，天都黑了，牢房高窗上的光束都跑了，为何狱卒还没送饭来。

    虽然狗食难吃，但饿……真的会死人的。

    林邪时不时抬头看向木桩后的走廊，期盼着狱卒送饭来。

    “饭来啦，你们这些垃圾还不快起来……滚，别扯，你就这么多，再抢本大爷可就打你了。”狱卒高昂的声音从外传来。

    罪犯们不断敲打木桩，哭着喊着要吃饭。

    “大人，再给点，再给点，饿死老子了……再不吃我会死的。”

    “去去……狗食就这点，爱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可就喂狗了。”

    “别别……我要我要。”

    每日就这么一餐，这一餐分到每人手上并不多，半碗撑死。

    这些狗食只能维持犯人们基本生命，犯人们想干点什么都没力气，更别说越狱了。

    狱卒们根本不担心犯人逃跑。

    他们也不会去折磨这些犯人，因为牢房又脏又臭，他们都不愿来这个地方，每次来都是捂住鼻子，分完狗食后立刻跑出去。

    一个身穿狱袍的高瘦男子，拿着木瓢敲了敲木桩，看向牢房的林邪：“嘿嘿，小子，听说你是当朝状元，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得罪了皇上。”

    “呦呵，看来你的罪名不小啊，连皇上都敢得罪。”

    高瘦狱卒饶有兴致看向林邪。

    他旁边那位狱卒皱了皱鼻子，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分完狗食离开，这破地方臭死了，老子一刻都不想待。”

    高手狱卒闻言也不好耽搁。

    大力一瓢将林邪的碗填满，哈哈笑道：“本大爷看你顺眼，如果你当官肯定是个好官，给你多吃点，好上路，争取下辈子别得罪皇上。”

    说完便提着木桶离开。

    林邪看着狱卒的身影，他心知人性本善，特别是生活在底层的人都拥有一颗善良的心，眼前这个狱卒便是如此。

    狗食难吃，却能填饱。

    这一次高瘦狱卒给了他不少狗食，倒不怕夜晚肚子闹腾，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夜晚的狱牢。

    只有走廊外面摇曳着几个火把，火把将走廊照亮，牢房内还是非常昏暗的。

    短暂的寂静被一个犯人打破了：“丙十二，你今天被拖出去是不是吃了仙师的毒丹，毒丹是什么颜色的，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肚子很痛？喂……说句话啊！不会死了吧。”

    一连续询问没有得到回复，狱牢中一片寂静，大家脑海中不停想起最后一个提问。

    不会死了吧。

    不会死了吧。

    不会死了吧。

    这几个字就如同勾魂厉鬼般游走在外面，随时带走这里犯人的性命。

    丙十二就在林邪隔壁，林邪好奇便挪过去听，听到隔壁传来干草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轻微的咳嗽。

    从丙十二牢房这种传来微弱的声音：“我好像没事，就是回到这里后昏昏沉沉，总想睡觉，现在浑身无力，总感觉已经对女人没了兴趣，你能再说两句吗？我喜欢听。”

    古怪的回答，让刚才提问的犯人心里凉飕飕的。

    丙十二明明是个汉子。

    为何……如此。

    虽然隔了一墙，林邪还是赶紧缩回来，远离古怪的丙十二，口中喃喃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

    隔壁间传来一个犯人的尖叫声：“是仙师，一定是服用了仙师给的毒丹才这样的。”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毒丹毒死人也就算了，改变人的喜好算怎么回事。

    丙十二满脸春风，趴在木桩上朝对面喊：“对，就是这样。”

    刚才尖叫的犯人嗖嗖的缩回牢房，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昨晚的时候丙十二还是正常的。

    他扬言如果能出去定要继续当土匪，大口大口吃rou大口大口喝酒，然后抓几个花容月貌的富家小姐当夫人，逍遥快活一辈子。

    口气之大深得众人钦佩。

    谁也没想到他被拖到仙师哪里吃毒丹后竟然变成这样，半男半女。

    要是他出去，岂不是要虏几个富家少爷当夫君。

    这仙师毒丹也太恐怖了吧。

    其他犯人想到要是此丹用在他们身上，会不会也变成丙十二这般，想到此处不少人汗毛竖起，脸上的惊悚难以平复。

    对仙师的手段更是害怕到了极点。

    心想要不要跟仙师拼命，或者挖地道逃出去，这里实在太可怕了。

    其中一个犯人猛敲木桩：“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变成半男不女，我还要逛青楼，我还要喝酒吃rou，我……呜呜呜……爹，娘，孩儿怕。”

    “好，就这样，好猛，好有力，继续喊……”

    随着丙十二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刚才又哭又闹的声音嘎然而止。

    嗖嗖的依稀能听到干草摩擦的声音。

    此人应当是害怕缩回了牢房。

    林邪绷紧着神经，一脸惊恐地看向丙十二，这仙师毒药怎么会这样，要是把我变成女人怎么办，那还不如杀了我呢。

    就在这时响起一个犯人的唏嘘声音：“昨天是丙十一，今天是丙十二，那明天就是丙十三咯，丙十三不就是那个当朝状元吗？”

    “是哦，这状元也是傻，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皇上。”

    “说得对，他不是傻就是蠢，好好的状元不当，非要得罪九龙至尊，他以为他是谁啊。”

    外面传来阵阵交谈声。

    大部分觉得林邪中了状元不好好当官，非要搞搞震得罪九龙至尊，现在沦为阶下囚，后悔了呗，但没用，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的声音给了林邪当头一棒。

    是了，他是丙十三。

    按照顺序明天就轮到他被拖到仙师那里试毒。

    林邪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忍不住仰头长叹：“枉我胸怀天下，心系苍生，到头来连自己的性命都左右不了，苍天啊，这到底是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