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缠身
许久之后，许迟一睁眼便是到了另一个环境之中。 黑暗，燥热，呛鼻，可怖。 空气中，一种恍若虫蝇啃食的声音正滋滋作响。 他此时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看着年幼的自己站在这黑暗中，一动不动，面色不改。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满是黑炭的手，它死死抓住了小许迟的脚踝。 见这幅画面的许迟大惊，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他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可纵使他一千次回来，总能上第一千次当... “迟儿...”一个带着颤抖的女声传来。 『救她...』 许迟忍不住地快速眨了眨眼，他觉得眼眶有些干燥，口舌有异感。 “迟儿！”那个带着颤抖哭腔的女声从脚边传来。 『救她...快救她...』 女人的手不算白皙，黄皮肤的小臂上看得出厚实有力。许迟时而看着那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又时而看着腾扬着黑色气雾的地板。 矛盾的，干燥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但他却始终不敢看那个矮矮的小男孩。 也就是他自己。 “迟儿...救救我！迟儿！”女声越喊越凄厉。 『快救她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啊？』 终于，许迟忽而怒起眉眼，一把按住小男孩的肩头。他神情恶狠地瞪着曾经的、幼小的自己，眼眶却依然泛红湿润。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许迟不寒而栗。 只见小男孩机械地转过头来，双眼放空地望着许迟，面对活生生的生命...一条人命的求救...他好像完全充耳不闻一般。 一言不发，面若平湖。 突然间，一声绝命之呼划破了整个黑暗！ “迟儿！” 那女人的哭喊放尖锐了数千万倍，一声泣血，像是划破了自己的声带。 许迟红肿着泪眼，手也不曾试图去捂住耳朵，而是任凭冽长的悲鸣撕扯自己的耳膜。 “轰！”恰是同时，一声巨声响起。爆炸声挤压空气迸发而出，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绵长不绝的凄悲哭声。 豆大的泪珠夺目而出，是连着线一般开始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又被黑雾烫烧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啊...』 男孩像是听懂似的，他愣住一秒，随后再也忍不住戏谑。一张猩红的嘴大大咧开，扭曲地笑了起来，塌陷的眼眶中迸发中的目光顿时也变得病态。 许迟一惊，往后一退，猛地一坐起... ...... 灯光刺入眼眶中，许迟总算是醒来了。他胡乱一把抹掉脸颊上的泪，生怕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笑话——打瞌睡还能泪流满面吗？ 许迟的心砰砰地跳着，近十年的梦魇偶有降临，似乎是什么不依不饶的鬼怪一般缠着自己。但他尽力压抑着自己感伤、易怒的心，经验告诉他，这是噩梦后的并发症状。 他环顾四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四处满座宾客，台上一说书老人声如洪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说书人道的是： “夕阳余晖的阴影下，只见那牵着大侠手指头的女娃儿抬起头来，忽闪着一双噙着热泪的大眼睛，泪眼婆娑...” “她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被泪水浸湿的哭腔还尚带着点惊恐慌张。” “大侠嘴角抽了抽，强装镇定地勾起一个安慰的弧度：‘我们回家。’” ...... 须臾的沉寂之后，台下的观众席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感谢感谢！”老人向左行礼之后，便又向右转身行礼，“感谢各位的捧场！欲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观众们用稚嫩的童音一齐答道。 这个边陲小镇却是没那么发达的，孩子们的娱乐项目并不多，听书算是其一。也正因此，台下大都是来听书的孩子。 老人在此地说书已然有十多年了，因此台下的成年人也大都是听书长大的孩子。 男子靠着椅背，放松了下自己僵直的身体，方才的噩梦自小就常常袭来，家常便饭便不足以挂齿了。 他望着眼前光景的时候，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是啊，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台下的一员。 自己也曾在师父描绘的江湖世界里找那些侠客正义。 可现实到底是另一种江湖... 可男子想着想着，撇了撇嘴。 只不过，倘若自己并没有特殊能力在，自己的侠客梦也只好在现实的洪流下，被时间磨成泡影罢了吧？ 当从思绪中抽身而出时，他才发现台下的观众已经走光了。 说书人师父缓缓开口，故弄玄虚地问道“迟儿，为师教你的功法练得如何了？” 首先，师父毕竟是说书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开口仍然是声如洪钟，而又吐字清晰。 其次，师父毕竟是说书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开口依然是快意恩仇，而又中二无比。 “功法？你是说异能吧？感觉还不错，就是有些许的累...” 说着说着，他便将目光移向师父那边。 却见着师父正握着手机，荧幕闪闪。直播间里的美女热舞，让师父瞪直了眼。 “哦...”师父埋深了头，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许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暴起骂道：“老头子我跟你讲正事呢，你又开始刷美女了？” “美女美女美女，天天都是美女！上一次我跟你讲了那么多，结果一回头你也在看美女！”他越说越气，便举起右手去抢手机，“你把你手机给我拿过来。” 师父嘿嘿一笑，抱着手机跑到了早已空荡荡的观众席之中。 “你自己不是也有手机？愣抢我的干什么！”老不正经一挑眉，“难不成你也想看...我把她ID发你呀。” 许迟脸一红：“谁...谁要看那些东西——反倒是你！你以后再给我正经时候看不正经热舞，看我不捶死你。” “许迟你把我捶死了，那谁还给你发ID呢？”师父说着，却连头都没抬起来，像是埋进荧光闪烁的屏幕中了似的。 “跟美女埋在一起好了。”被唤作许迟的年轻男子撇撇嘴，白了师父一眼。 “还有这种好事？”师父嘿嘿笑了两声后，又咳了两声，乖乖收起手机，“咳咳——为师教给徒儿的功法，倒是练得如何了？” “什么你教给我的功法...”许迟白了他一眼，“你这样讲，看看【桂魄】捶不捶死你就完事了。” “一共到席35人，20个小朋友；节目进行到第五分钟的时候，有一个成年男子从后门慌忙赶来；节目进行到第十六分钟的时候，一个男人离席去了厕所；第二十九分钟，有一位母亲带着倒数第二排的小女孩匆匆离去，坐上了一辆红色电动车；第三十二分钟，第三排第二位男孩困得睡着了...” 师父满意地点了点，打断许迟又问道。 “楼上棋牌室，老蒋手里的牌是什么？” 许迟听此，并未睁开眼，而是双手连忙伸出食指中指，揉捏着两侧的太阳xue。他皱着眉头，强忍着剧烈的不适感，再一次发动能力。 『桂魄！今天辛苦你了！』 许迟在闭眼时，努力集中精神，同时将双手垂放至膝盖处。不自知的，他又底下了头。 视野从全然的黑一转而化为刺眼的白。缓缓地，像是白布上被画家细描上线稿、涂抹上色彩一般，画面充盈、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