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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39

    乖乖39

    又是一年盛夏来临。

    桐中高三楼的外面,深绿色的爬山虎早就占了满墙。

    风吹过,叶子次第掀起,波浪似的起伏。

    傍晚,热意不减。

    梁从星走到楼下,闷热的风吹过来,棉被似的将人包裹。

    路旁的树,叶子被晒到透明。

    她撑开防晒伞,遮到头顶。

    朝图书馆走,没一会儿身上就出了薄汗。

    开学已经一周多,下午,学校安排了一场新高三年级的家长会。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散会的点儿,远远的,梁从星看见人潮从图书馆一楼的多功能厅涌出来。

    纪雪容跟她约好了在某处等,没几分钟,两人见上面,一起去校外吃饭。

    走到半途,纪雪容忽然说,“你们班长在不在啦?

    叫他一起出来吃个饭呀。”

    “叫他干嘛。”

    梁从星说。

    “你这孩子。

    人家帮你提高了学习成绩,不谢谢人家?

    一点不懂事。”

    纪雪容嗔怪,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嘀咕,“下次也要请徐老师吃个饭,谢谢她把这么好的同桌换给你……”

    梁从星应着声,低头拨号。

    她本来就是假假的矜持一下,勉强压着嘴角的笑意。

    那头有些嘈杂,过会儿才安静下来。

    易桢听她说完,开口,“我妈也在。”

    “……”梁从星沉默了下,“不是说她没时间来吗?”

    “嗯,临时过来的。”

    “那……要不……”

    要不算了吧,两方家长一起吃饭,总感觉跟什么似的。

    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她话还没说完,易桢轻声接了下一句,“一起吃吧。”

    梁从星愣愣的,本能地顺着他,“哦”了一声。

    他那边有几秒钟没说话,依稀听得见走动和呼吸的声音,过了会儿,梁从星听见他开口,“我妈知道我喜欢你。”

    梁从星:?

    她握着电话半天回不了神,俨然已经被吓到了。

    “我会跟她说,瞒好一点。”

    易桢补充。

    梁从星点头。

    到这份上,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

    梁从星没见过易桢的妈妈,不过看易桢,也能脑补得出来,他妈妈应该是比较知性、优雅的那类型。

    谁知道,见了面,易妈妈却十分热情,一上来高兴地握住她的手,一口一个“阿星”地叫。

    还问她高三累不累,压力大不大。

    纪雪容一看,反倒开始反思自己态度是否过于冷淡。

    也很关切地替易桢倒水,聊了些家常话。

    恍然间梁从星觉得,两人好像换了个妈。

    她弯了弯唇角,刚好看见易桢对她做口型,“笑什么。”

    梁从星笑得更开,为了掩饰,低头喝水。

    易碧盈看她,完全是一副看未来儿媳的模样,且越看越满意。

    她不止一次交代,要易桢好好照顾人家,言谈间都是亲密。

    纪雪容虽然觉得易妈妈有些太过热情,但也没细想,只当是性格使然。

    两人说了不少你来我往的场面话。

    气氛其乐融融。

    多年之后,当纪雪容回忆起那个傍晚,总是忍不住用手指轻戳梁从星的脑袋,“叫你早不跟我说。

    那时候说,我怎么说也得替你矜持一下,女孩子家的,要摆些高冷姿态才行。”

    现在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又实在喜欢自家的女婿,半点高冷的样子也作不出来了。

    ——

    进入高三,学习的节奏愈发紧张,次次大测小测,联考排名,压得人喘不过气。

    梁从星这时候已经升到了前一百,偶尔还进过前五十,堪称一中建校史来的奇迹。

    很快,年级里就有男生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这位学霸的风采。

    发现她长得十分漂亮之后,来的人就更多。

    有段时间,搞得十七班的男生如临大敌,替易桢护着,看一个就说一个:“哎哎哎别看了,名花有主,内部消化了啊。”

    “……”

    期中考试过后,徐婉梅也点了梁从星去分享进步经验。

    分享会放在多功能厅,面向全体高三学生。

    上去讲的一共十来个人。

    梁从星还是头一次到这种大场面,紧张得手心有些出虚汗。

    她平时性子再怎么外向怎么野,毕竟跟这种严肃的场合不搭,也没经验。

    等待的间隙里,深呼吸了好几次。

    直到肩膀上被一只手轻轻搭住,她回头,看见易桢站在身后。

    他今天穿得稍稍正式,白色的衬衣,长直的黑色西裤,颇具少年式的英俊沉稳。

    “你讲完了?”

    她看着他手里的稿子。

    易桢“嗯”了声,“快到你了。”

    梁从星正忐忑着呢,苦着脸,把自己的稿子塞给他,“你给我讲吧,我不想上台……”

    反正稿子也是他写的。

    这事倒不是梁从星想偷懒,主要是,她的进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易桢,并不具有普适性,而且,如果照实讲了,还有鼓吹男生女生交往的嫌疑。

    所以,易桢写完自己那份,又替她写了一份中规中矩的讲稿,隐去了自己的存在。

    易桢无奈地看她,抿了抿唇,“不要这么懒。”

    “我是怕呀。”

    梁从星可怜兮兮的抬头望他,“那么多人看着我呢。”

    她一撒娇,他就毫无办法,甚至真的有种替她去的冲动。

    回过神来,自己也是失笑。

    “我会陪着你。”

    他说。

    “我又看不到。”

    梁从星嘀咕,仍然很忧愁。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只能自己去,抿了抿唇,又看了遍稿子。

    过了会儿,轮到她上场。

    之前上去的都是老面孔,看到梁从星,人群里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

    毕竟,比起那些入学以来就稳坐第一考场的大佬们,她这样一步步努力上来的更令人振奋。

    有不明情况的人热血沸腾,“我的天,这同学也太厉害了吧!这鸡汤我喝了!”

    “别忙激动啊,她男朋友是易桢啦,都是他教的。”

    “这样的吗!更羡慕了!”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吧,两个人都否认过。”

    “这个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能拥有一个学霸男朋友,带我读书带我飞……”

    “梦里吧,梦里什么都有。”

    “……”

    好奇怪,明明上来之前还很紧张,走到台前,梁从星按易桢教的方法深呼吸几次,把目光放空,居然一点也不忐忑了。

    她把稿子背得很熟,带上只是以防万一。

    初初的不适应过后,她很快进入了状态,讲述着自己的学习经验。

    全场寂静中,她的目光在厅内来回扫了眼。

    哪里都没看到易桢,哼,还说他会看着她呢,果然是骗人的。

    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场内二楼的小隔间里亮着灯,透过玻璃,男孩子清隽的身形映在上面。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梁从星觉得,他一定在用那种温和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如既往。

    忽然心情就很平静,有淡淡的雀跃,涟漪似的荡漾开。

    经验稿的末尾,惯例是感谢,诸如班主任的付出,家人的关怀,自己的努力。

    说完之后,梁从星离开话筒,微微抬起视线,轻轻动了动嘴唇:

    “还有你,易桢。”

    真的谢谢你。

    ——

    时序一晃,就到了冬天。

    难得没有下雨,晚自习的课间,梁从星被易桢拉出去跑步。

    自从她上学期的一次感冒好了之后,易桢就把晚跑加入了两个人的学习计划。

    梁从星试图挣扎,并且以学习好累,下课想睡觉为由,拒绝跟他出去。

    没想到,易桢却平静地说,“脑力劳动的疲乏,靠运动调节最好。”

    梁从星讲理讲不过,撒娇也不管用,只能跟他出去试了一次。

    结果发现还真的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之后她就不再拼命抵抗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两个人并肩慢慢跑着步,也是一段静谧美好的独处时光。

    门一开,冷空气扑面而来。

    梁从星原地跳了两下,抬头看他,“好冷哦。”

    江南的冬天向来是这样的,侵入骨髓的湿冷,穿再多的衣服也抵挡不住。

    有人戏称为魔法攻击。

    走廊光线暗,又没什么人出来,易桢抬手替她戴上帽子,“跑一会儿再摘。”

    梁从星乖乖点头。

    她顺着易桢的动作,抬起眼,大衣的帽檐遮住头顶一方视线。

    他照顾她,的确照顾得很习惯,也很顺手,普通的小动作里透着自然的亲昵和宠溺。

    她眨眨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开口,“易桢。”

    “嗯?”

    “我好想快点毕业。”

    一句话没头也没尾的,他到底会不会明白呢。

    易桢轻顿了一下,视线在她脸颊上停留半秒,微微启唇。

    梁从星以为他会说,不要心急,放平心态之类的话,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他靠近了,低声开口,

    “我也想。”

    ——

    今年寒假,总共只放了十来天。

    再开学,大家虽然还沉浸在新年里意犹未尽,不过也知道高考迫在眉睫,先苦才能后甜。

    粗粗抱怨几句,就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

    每天,梁从星依旧跟着易桢补课。

    不过,需要他讲解的地方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学解题技巧,剩下的时间,就一起自习。

    意义在于陪伴。

    三月,尚春寒料峭。

    一模的成绩出来,徐婉梅缓步进班,大家均是提心吊胆。

    她手里拿着一叠宽宽的分数条,按照名次,一个个地念名字。

    易桢依旧是第一名,语数外加理综,四门里占了三门的年级第一,总分也毫无悬念。

    梁从星撑着下巴叹气。

    后边的张君杰看不下去了,“学霸妹妹,你叹什么气啊,你已经很牛逼了好么。”

    开学初就杀进了年级前十,这么猛的战斗力跟后劲。

    张君杰估计她要是多读几年,易桢的王位都不保。

    奇怪的是,念过了前十,甚至念到最后,都没有梁从星的名字。

    梁从星跟易桢对视了一眼,正要举手询问,就看到徐婉梅展开一张分数条,“这次,要特别表扬梁从星同学。

    语文140,数学149,英语……”

    分数一科科地念下去,梁从星隐约有了个预感,心跳如擂鼓,轻轻咽了口口水。

    “年级排名……第三。”

    “哇——”

    “不是吧,牛逼了……”

    班里响起一片惊叹。

    到了高三,大家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了。

    但是梁从星总是一次次地刷新他们的认知,让人不感慨一下都不行。

    徐婉梅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对于其他学生,或许她还会考虑不要过度表扬。

    但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徐婉梅深知梁从星的心理素质极好,所以,为了给班里人树个榜样,才特意大夸特夸。

    唐小棉看着那个走上台拿成绩条的女生,泪流满面,“阿星太牛了……”

    这还是当初那个上课睡觉的阿星吗?

    她忽然开始怀疑,当初梁从星只是真人不露相了。

    “第三哎……第三。”

    下课就放了学,梁从星高兴地像个复读机,眼睛亮亮的,“易桢,我第三。”

    其实易桢早就恭喜过她,还表扬过她了,但她就是要多多强调。

    第三名,离第一名也就是一个电灯泡的距离。

    她要是能一直保持住,就可以进k大了。

    这是最重要的。

    易桢看着她,忍不住弯起唇角,“嗯,阿星真厉害。”

    “我还能更厉害一点。”

    梁从星眼角眉梢跳跃着小得意,“你等着哦,小心我把你打败。”

    易桢失笑,替她把围巾围好,“嗯。

    我等着。”

    两人并肩出了校门,一路上梁从星兴致勃勃,连大衣口袋里手机震动了好久都没发觉。

    路过文具店,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声“阿星”。

    她回头看过去,十分惊讶,“段嘉扬?”

    段嘉扬笑,从树下走过来。

    他肩宽腿长,五官是那种很具侵略感的帅气,穿着牛仔外套,黑色长裤。

    年轻蓬勃,意气风发的。

    梁从星撇嘴,“风骚成这样,冻不死你。”

    段嘉扬还真不冷,“啧”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特意请假来给你加油,说点好话。”

    是么。

    梁从星低头看手机,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介绍一下,”她轻咳了一声,“易桢,我的同桌。

    这是我哥段嘉扬。”

    解释得早,易桢尚未来的及吃什么醋,就被迫见了“家长”。

    他生得清秀斯文,五官英俊,往那一站,女孩子的目光就跟聚光灯似的。

    段嘉扬总觉得自家的妹妹不是已经被他拐跑了,就是在被他拐跑的路上。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迎面又过来两个男生,外貌条件都出挑,年级也比段嘉扬小一些。

    易桢认识,是梁景明跟纪分野。

    想到梁景明说过他们家生的全是男孩儿,梁从星一人如掌上明珠,现在看起来,果然如此。

    大家年龄相近,聊得很开。

    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餐吧坐着叙旧。

    梁景明跟易桢讲起了竞赛。

    趁没人注意,纪分野拍了拍梁从星的肩,“追到手了这是?”

    梁从星笑,又摇头。

    “啧,把你得意的。

    一点不心疼你受了情伤的哥哥们。”

    纪分野摇头叹气。

    梁从星很敏锐,“哥哥们?”

    除了他,还有谁?

    “段嘉扬啊,他追他们学校一个学姐,一学期了还没追上。”

    纪分野幸灾乐祸,被身后的段嘉扬拿木板菜单打头:“别八卦,你也对学习用点心啊,回头你妹妹都考上k大了,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蹲着。”

    纪分野这次倒没再贫,稍微坐正了点,“我在办转学手续了。”

    “什么?”

    梁从星也很惊讶。

    她跟纪分野算是最熟的,饶是如此,也没听他说过转学的事情。

    “想开了不行啊?

    你都有开窍的一天。”

    纪分野没多解释,“去临市,一个公立高中。

    就是要留一级。”

    “想通了就好。

    考个大学毕业了,回家继承公司。

    家里的经济优势给你,别傻愣着不用。”

    段嘉扬自己也被人说是个小孩儿,但教育起弟弟妹妹们,自我感觉还是颇好。

    “知道了。”

    纪分野应了声。

    梁从星虽然不明白个中缘由,不过看纪分野的状态不差,应该是件好事,也安下心来。

    那边两个竞赛大佬已经把话题扯到了大学生都听不懂的领域,段嘉扬敲敲桌子,“适可而止啊,学霸们。”

    这边的餐吧做得很精致,不少周末留校的学生都会过来吃晚饭。

    几个人在一角坐着,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架不住是俊男美女,数量又多,还是很吸睛的。

    旁边有女生过去,小声地议论:

    “我去……太帅了吧,这是什么男模队吗……”

    “呜呜呜我拍了照片,竟不知道选哪个做男朋友好。”

    “好羡慕她啊啊啊啊……”

    饶是声音不大,也被几人听了去,梁从星起身,在楼梯口探身往下,敲了敲扶手,“同学,能删一下我哥哥们的照片么?”

    毕竟是偷拍行为,两个女生很不好意思,点点头,把删完的手机给她看。

    “谢谢。”

    梁从星回到座位。

    她才不希望易桢,还有自己的哥哥们,被拍了照片,然后被其他女生讨论该选哪个做男朋友。

    尤其是易桢。

    绝对不行。

    ——

    吃过晚饭,几人一道下楼。

    梁从星忽然想起自己把钱包落在了抽屉,要回去找一趟。

    易桢自然要陪她的,于是两个人回校,段嘉扬则去开车。

    剩下个水火不容的梁景明跟纪分野,站在校门口相顾无言。

    半晌,梁景明决定开口,“你说,易桢是不是对阿星有意思?”

    纪分野笑,点了支烟,“才看出来?”

    梁景明不管他的态度,开始回忆,“我以前叫易桢给她补课,会不会是那时候的事?”

    真是失策了。

    都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纪分野咬着烟,“不,阿星转学,一开始就是奔着他去的。”

    梁景明目瞪口呆。

    “别去棒打鸳鸯啊,现在两人不挺好的。”

    纪分野拍拍他的肩,“适当把你那妹控的毛病收一收,阿星迟早要嫁人的。”

    梁景明再次感到跟纪分野聊不下去。

    两人高中还没毕业呢,纪分野就扯到了嫁人上去。

    还说他妹控——要知道,他之所以紧张梁从星的恋爱状况,是之前跟她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那可是易桢啊。

    他干什么反对?

    吃饱了撑的吗?

    ——

    回班的路上,微冷的春风吹拂。

    路灯渐次亮起,暖融融的光衬着两旁的绿树,发出沙沙的轻响。

    易桢正走着,冷不丁听见梁从星叹了口气,颇为惆怅地说,“哎,我发现,跟你没有确立关系,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刚才在楼梯上,她拦住那几个女生,想说别拍她哥哥和易桢。

    但对着无关人员,说起易桢的名字总是怪怪的,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好用“哥哥”来概括总结。

    这会儿却纠结上了。

    易桢失笑,“是你不给我名分。”

    “好吧好吧,”梁从星自知理亏,思索了会儿,“那下次介绍你,说什么好呢?”

    她说话的时候,侧过头来,眼睛映着路灯的柔光,璀璨无比。

    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一年多了,她总是这样,不经意或是刻意地,一次次挑战他忍耐的底线。

    易桢喉结轻滚了一下,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说什么。”

    梁从星故意问,“普通同学?”

    “你确定。”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声音已然有几分危险。

    梁从星连忙举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是普通同学——就说你是我的小宝贝。”

    她朝他轻轻眨眼。

    女孩子那一瞬间,眼角眉梢全是俏皮的明媚。

    易桢竟看怔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爱听甜言蜜语的人,每次却偏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他一下没绷住表情,轻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