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明杳冲池嘉让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她来不及回头去和许弋临打招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本能反应就是先和池嘉让急匆匆地解释：“那个……这个是我实验室的师兄……”

    后半句“我们就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却因为许弋临走到面前,而被她生生吞了回去。

    “喂,明杳！”

    在这里见到明杳,许弋临显然十分惊喜。他以为明杳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招呼声，还特意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明杳，你怎么在后台呀,你朋友也认识什么内部的人吗？”

    池嘉让的眼睛盯着许弋临的手，脸上的不爽表现得很明显。

    许弋临像是没看见池嘉让的死亡凝视,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明杳。明杳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态度疏离地叫了一声：“师兄。”

    “哎呀不用叫得这么见外的。”许弋临连连摆手，又扭头看向池嘉让，礼貌地笑了一下,“这位是……”

    走廊光线不亮,所以许弋临刚才压根没有看清楚这男人是谁。

    现在他的目光切切实实撞上了池嘉让的脸,那个“是”字后面的话迅速卡在喉咙口,半天都挤不出来。

    池嘉让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声哼了一下,转身就想走。

    “欸……”

    “啊——”

    明杳和许弋临同时出声。

    明杳开口，是一看到池嘉让的那张臭脸,就知道这货一定不高兴了，急着想叫住他。

    许弋临开口,却是和刚才的无形示威完全不同的,几乎要爆炸的惊喜。

    他的声音不小,明杳被他这一声“啊”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许弋临。

    只见一直以来在实验室里都稳重自持的师兄，现在眼睛几乎要放光，激动不已地看着池嘉让的背影——要不是还尚存几分理智，明杳怀疑许弋临已经想冲上去拽住池嘉让，不让他走了。

    池嘉让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还是停住了。

    看在明杳的面子上，他有些不耐烦地侧过身，斜睇许弋临：“干嘛？”

    “你你你你你你你……”许弋临“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难道不是那个……那个c么？！？！”

    c。

    这是池嘉让作为职业选手的id。

    池嘉让上下打量了许弋临一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皱眉道：“所以呢？”

    “所以你刚才和……”许弋临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明杳，又看了看池嘉让，常年做数学计算的大脑里闪过无数公式，最终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你们认识？！一样大？！是同学？！”

    池嘉让一只手插在兜里，远远地站着，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许弋临又看向明杳：“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啊？”

    “……”明杳都快被这尴尬的气氛熏得窒息了，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艰难开口介绍，“他，他是我高中同桌……”

    然而，不知许弋临口中的哪句话引起了池嘉让的注意，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又走近两步：“你刚才说……我是她说的那个朋友？”

    “嗯啊。”许弋临点了点头。

    和传说中的c面对面聊天，真的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更不真实的是，这个c和明杳的关系，似乎没有像明杳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许弋临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明明池嘉让的年纪比自己小很多，但他犀利的目光却让自己有些紧张，就像面对自己的老板一样手足无措。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解释：“就是昨天……昨天吧，我本来想今天帮明杳过生日的，但是她突然问起我这个major赛的事，我就和她说了，也觉得纳闷她一个女生怎么会对major赛感兴趣。后来我弄到两张票了嘛，就想约她一起来看，明杳说她有朋友一起来，就不和我来了，但是我就真的没想到，她说的这个朋友竟然是你……”

    池嘉让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面对这天才选手带来的极强压迫感，许弋临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全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往后退了一步，情不自禁地拉开和明杳之间的距离：“那个，我和明杳因为是实验室里唯二的两个中国人，所以平时关系会走得比较近一些，往来都有个照应。其实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最后这句话加得奇奇怪怪，连许弋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更奇怪的是，在池嘉让无声的冷酷凝视之下，他还不由自主地又加上一句——

    “你别想多。”

    明杳：“……”

    神他妈你别想多。

    池嘉让似乎对许弋临的解释很是满意。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松了松，终于从许弋临身上移到了明杳的脸上。

    “走了。”这句话轻描淡写，是对明杳说的。

    明杳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一样，立刻“哎”了一声，整个背都挺得笔直。

    直到池嘉让的身影快在走廊转角的人群中消失，明杳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提声叫住了他。

    “池嘉让！”女孩轻灵的嗓音回荡在整个走廊。

    “嗯？”

    隔得这么远，光线这么暗，明杳只能看见头顶的灯光泄下，落在池嘉让的上半张脸上。

    也衬得他漆黑的眼珠格外得亮。

    她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大声道：“加油！”

    这声音穿过喧嚣的人群，准确无误地到达池嘉让的耳边。

    最最简单的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池嘉让愣住，回视她明媚的笑靥，过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

    “好。”

    简短，但却坚定。

    他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明杳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明杳和许弋临一前一后站着，目送池嘉让远去。

    身后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刚才有事离开的庄以凝急匆匆地赶来，见到明杳身旁的许弋临，终于松了口气。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大哥。”庄以凝扶着墙，气喘吁吁地撩起松散的头发，“我刚才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这是后台，你不能进来的。”

    明杳诧异地看了过来：“……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庄以凝倒是更加好奇，“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实验室的师兄。”明杳指了指许弋临，突然明白过来什么，“难道他的票是找你拿的？”

    “嗯。”庄以凝用手给微微出汗的颈肩扇着风，解释道，“他有一个朋友认识杭夏，然后杭夏问到我这里来了。我正好有三个进场名额空着没人送，就给你和他了。”

    明杳万万没想到，洛杉矶竟然这么小。

    问来问去，大家其实都在一个朋友圈子里待着。

    许弋临不是一个性格沉闷的人，所以庄以凝很快就和他聊上了。明杳全程没怎么说话，跟在他们旁边，听到的全是许弋临在旁敲侧击地问池嘉让的事。

    庄以凝没什么心机，又觉得他是杭夏朋友的朋友，所以基本有什么说什么，顺便还把他们的高中生涯全都回顾了一遍。

    把他们在座位上安顿好，因为要准备比赛开幕转播的事宜，庄以凝很快就匆匆走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人头攒动的场馆内灯光渐暗，嬉闹声也逐渐转轻。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聚焦舞台正中央，安静地等候比赛开始。

    这是csgo今年将会诞生的最高荣誉，作为目前全球受到最多关注的fps游戏，这个title已经足够吸睛。

    明杳也在静静地等待着。

    许多年前，在她对电竞比赛一无所知的时候，她曾经亲眼见证那个恣肆狂妄的少年，是如何在小小的舞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地翻盘，登上顶峰。

    就在那天，她已经笃信，总有一天，池嘉让将会在世界之巅，迎来属于自己的最高荣耀。

    而这个“总有一天”，即将成为“今天”。

    当这一刻终于降临的时候，明杳的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就在此时，身边的许弋临忽然动了动。

    他歪头过来，和明杳保持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但他呼出的热气全都扑在她的耳后，让她本能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

    这回，明杳连“师兄”两个字都省略去了。

    “明杳。”许弋临的声调很低，“他就是你昨天说的合适的人，对吗？”

    他没有明说这个“他”是谁。

    明杳微微垂着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暧昧地“嗯？”了一声。

    黑暗里，许弋临轻轻开口，刻意虚化的蛊惑里，带了几分绝对自信。

    “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他说，“我觉得，你这个同桌……他其实根本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