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陛下的心意
想不出如何回答。 顾文君干脆搁下了密信,不打算回复了。 阿武守在身边望着她,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纠结半晌还是开口道:“这毕竟是宫里加急送过来的信,少爷,你还是回一封吧。” 阿武毕竟是宫里面出来的人,虽然现在已经留在顾文君左右,改了效忠对象。但他之前的主子仍是陛下,他深知陛下到底有多么在意顾文君。 也对陛下那暴戾的性子了解一二,便劝顾文君回信。 顾文君惆怅:“我……我不知道怎么回。” “少爷,哪怕写几个字也好啊。” 几个字——她也不知道能怎么说。 顾文君又能回复什么? 男子与男子相亲,顾文君并不反感,这是他们的选择。若不是季诵远使了阴谋,算计到她头上,顾文君也不会这样报复。 她知道陛下在问什么,甚至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但问题是,她是假男儿,真女子呀! 那陛下,又是如何想的呢? 陛下是喜欢一个少年俊才的顾文君,还是会喜欢一个柔弱娇女的顾文君? 季诵远的事情,把这个问题摊在了顾文君面前,把原本一直想要逃避的顾文君逼得不得不去思索。 可情绪起伏,成了一团乱麻,顾文君实在理不透。 本来,她也不应该陷进这种女儿情.事。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以为儿女情长纠缠?她能吗! 见顾文君有所意动,阿武连忙提笔去蘸墨,他可不想让顾文君累着。现在阿武伤势渐渐痊愈了,时刻记着保护顾文君的周全,侍奉左右。 之前比试,他没有跟去,差点又出事情,简直让阿武自责万分。还好万无一失,顾文君不仅安然无恙,还狠狠打了小人们的脸。 但也表明危机四伏,必须更加小心。 顾文君心里念着种种事情,心烦意乱,哪里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墨水点染纸张,一手人人称赞的传世好字却胡乱描画起来。 等到阿武提醒一声,“少爷!” 她这才回过神,顾文君低头一看,只见雪白一片的纸上只印出了一个字,正是“萧”,既是皇族国姓,也是陛下的名讳“萧允煜”的第一个字。 足以见得,她到底在想什么。 顾文君脸色一赧,抬手便撕了那纸张便揉碎,阿武帮她接过去放在烛火上烧掉了,没有留下痕迹。这种笔墨,肯定是不能留下来的,以免被人当做把柄。 也还好,没有完全写出来。 她还不愿意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别人眼下。就算是可以信任的阿武,顾文君也想要避讳。 虽然她与陛下的关系,早已被周边人揣测已久,但谁也不敢擅自定义。 非君非臣,非亲非友,更非夫妻。 纠结到最后,顾文君只好回了一句,“无论喜好男女,季诵远都是行事不义,我恶他至极。” 她还是绕开了话题,想着,既然想不到怎么回了,那骂季诵远便是。 之后,又添上几笔。 说着陛下在宫里不易,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填满了一张信。 阿武松了一口气,不敢多看,小心把信封好,脚下一点,便悄无声息地翻身出去与陛下的暗卫交接。 百里加急,信很快就送到。 不惜耗费无数人力财力,由此可见君王的霸道。陛下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而陛下最想要的,是顾文君! 萧允煜以往还想要忍,也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按捺本心。他念着顾文君的才华和傲骨,又怜惜顾文君的孤高和脆弱,舍不得打断翅膀,将心心念念之人困在后宫。 顾文君于他而言,绝不是什么可以掠夺的玩具。 可偏偏,萧允煜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生怕会化了伤着的珍贵之物,却被那些个不入流的旁人肆意侮辱戏谑,差一点就染了玷污! 萧允煜怎么可能还忍得下去。 他可是万物至尊,他才是真龙天子,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结果来一个心爱的人都得不到,这样的帝王君主,算什么皇帝。 只要一想到京城学坊里的事情,萧允煜便心头火起,恨不得直接砍了季诵远的脑袋。要不是还有一个季家拦路绊脚,他立刻就想让暗卫杀了季诵远。 竟然敢妄想他的人,简直是找死! 萧允煜的眸子里尽是幽深浓重的戾气,俊美至极的脸上都浮着可怖的阴影,帝王之怒骇得四周的宫人屏气凝神,生怕牵连自身招来杀身之祸。 唯独大太监刘喜敢上前劝两句:“陛下莫气,顾公子才智过人,早已经化险为夷了。现在有阿武护着,肯定不会有事。” 如果不是确定顾文君已经无事,萧允煜连这御书房的宝座都坐不住。 他心中生怒,冷嗤一声。 “侥幸罢了。一次两次依靠急智解决了问题,那下一次乱子呢,还能指望一直幸运么!要不是顾文君没有出事,那个阿武,朕也不会放过!” 阿武是刘喜教出来的,现在送到顾文君身边做护卫小厮。 可陛下这样骂,刘喜也没脸反驳,讷讷低了头。 萧允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眸色微沉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他意味深长道:“还是应该把人留在宫里,放在朕的眼皮底下看护,才能万无一失。” 刘喜一直侍奉在陛下的左右,极有眼色。他也知道顾文君对陛下的重要性。 这一听,刘喜就觉出了一些深意。 看来季诵远丑恶的心思,反而推动陛下做了决定。 萧允煜是不打算再隐忍下去了,他看重的人,怎么能放任在外面,任由阿猫阿狗欺侮! “是,陛下说的是。” 刘喜是吃过教训的,不敢在顾文君的事情上面与陛下对着来。 但是陛下的心思却也不好猜。萧允煜既不愿纳下顾文君为男妃,唯恐折辱了顾文君,又想要把顾文君光明正大地留在宫里。 这就难办了。 毕竟前头,那“治病”的假借口已经用掉了,宫里面那位假太后也已经对外宣称“康复”了,总不能再用同样的招数。 何况顾文君那边还不一定情愿与陛下亲近,这就必须得想一个让顾文君不得不同意的法子强行留人。 萧允煜抬了抬长眸,没有说话,显然是早有打算。 刘喜想了想总算有些头绪,他张口提议:“这冒然接到宫里也不合适,奴婢想啊,顾公子才华洋溢,必定会金榜题名,早晚也是要入朝为官的。正好今年的会试也要开始了,不如就招每个府州第一的会元来觐见,看看这一届的考生资质,陛下以为如何?” “用不着这么麻烦。” 萧允煜负手而立,不屑道:“区区会元而已,朕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个地看,他们也不配进殿。” 年少登基,在那至尊无上的位置做了两年帝王,萧允煜自是高高在上的。 他启唇:“就传令下去,今年各地的会试考题由朕来决定,就考选官制度!谁能答得让朕满意,谁就入宫觐见,破格提拔!” 刘喜倒抽一口冷气。 显然陛下是笃定,顾文君一定能答出令人满意的答复啊,如此信任,君恩深重! 看来,陛下这是急了。 不管不顾也要为顾文君铺垫出一条康庄仕途啊,只为了能尽快让顾文君光明正大地陪在自己身边,难以忍耐了。 也不知道那顾文君到底是前世修了什么福,竟然能换得冷酷弑杀的陛下如此恩待。刘喜心里头复杂,又酸又喜。 酸的,是感慨自己服侍君主这么久,也没得到过这样的好。但喜的,则是冷冷清清的陛下,终于有了心上人,不孤单了。 刘喜搭话:“相信顾公子肯定会不辜负陛下的所望,只是这样一来,顾公子要成为他人的眼中钉了。” 萧允煜移眸,冷哼:“顾文君早已经是别人的眼中钉了。你以为,季家那小子会善罢甘休么。” 只有让顾文君更快地提升身份,登上高处,才能震慑那些阴险小人。 季诵远那小子会玩什么手段,萧允煜了然于胸。 他有的是法子对付,反而是季诵远的爹,更麻烦。 陛下的双眸微眯,闪过一丝阴冷的幽暗杀意。 “季家贪污国库掠夺巨财,财富不止几何,结果就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罪不可赦。” 刘喜自然附和称是,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季家是该死!” 对于季太后背后的季家,萧允煜早就有杀心。 季诵远的事情只是为萧允煜的决心递了一把催促的刀子。 但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要想斩草除根,还得先把季家的关系网都拔除干净了。萧允煜转念想到顾文君,胸膛里翻滚的冰冷怒意又渐渐平息了。 他想要提拔顾文君,扶持顾文君入朝。 既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相守,一同为这朝廷家国而努力。萧允煜知道,那会试改题的消息一出,顾文君一定会明白他的深意。 萧允煜握紧了手中的回信。 想到信上的字句,心中一片熨帖。 既然顾文君说只是厌恶季诵远,却未提男子相好之事,是否言明,其实顾文君根本不介意呢? 陛下这头心绪火热,顾文君却是一点也没有想到。 她以为自己含蓄地绕开了敏.感问题,谁想到陛下完全想反了,甚至自作主张地认为顾文君也有此意。 倘若顾文君知道,陛下就因为这件事彻底改了念头,不仅不愿放手,还要把她留在身边相护,那顾文君肯定会后悔,之前没有对季诵远和顾瑾下狠手。 可是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天亮—— 消息这儿传来,又从那儿冒出,说有人妄言改制大为不敬,又说朝廷有意要在会试加题。全都挤在了一起。 京城顿时乱了,一切都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