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相
夜晚,陵川淅淅沥沥的降下一场雨。 乌云笼罩着整座城市,黑压压的浓重氛围,潮湿泥泞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译岑在窗边赏了会儿雨,身后才听见开门的动静。 等人走进来他也没动,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望向窗外。 不多时从窗面映出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渐渐停靠在他身旁。 “来了。” 宋译岑视线落在江景上,窗玻璃漫着水雾,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但霓虹灯光仍旧夺目。 他侧了下身,上下打量了晏随几秒,倏尔笑说:“难得见你这么狼狈,发生什么事了?” 晏随的脸色有些冷沉难看,西装裤腿有好几处都是湿漉漉的,颜色深重,像是被水打湿。 “遇上个不长眼的东西。” 刚在楼下时,他从车上下来,迎面就是一辆车蛮横杀过来,掀起一滩水花,溅了他半身。 烦心事不想多提,晏随切入正题,“东西查到了?” 宋译岑点点头,却没说。 而是转身走向餐桌,“我还没吃饭,边吃边聊。” 晏随难得问了一句,“林安禾呢?” 宋译岑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道:“大山里。” 都说娶妻当娶贤,他是娶了个祖宗回去,比他还忙。 招来服务生点餐,随后又开了几瓶酒。 闲适下来,人都慵懒着。 宋译岑有些无所顾忌的交叠着双膝,仰躺在座椅上,慢条斯理的点燃了支烟。 晏随平静地看着他,男人坐在那里,眉峰冷冽,五官俊美,气场没收敛的泄出不怒而威。 宋译岑借着烟雾缭绕间微眯起眼打量他。 他认识晏随那会儿,正是他初初回晏家时,十一岁的男孩,五官已经初现棱角锋芒,不爱笑不爱讲话,那双黑沉沉的眸眼盯着人看着,仿佛能瞧进人的心底,让人不由自主地生怯,直觉危险。 他觉得这小子倨傲,也不知道傲个什么劲儿,也跟其他世家豪门的孩子,对他多了些异色的看法。 因为他初来乍到,刚回晏家,而晏家又是个大家族,多的是五湖四海回来聚集的小孩,对他表现得很生疏,也很有敌意。 宋译岑曾亲眼见到几个男孩围着他指指点点,坏话羞辱不断,他却无动于衷,一声不吭。 大概是他的不理人,让那群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们受到挑衅,气急败坏的动起了手。 有比他个子高的,壮实的,他那时虽然十一岁,但身躯单薄,比起同龄人看着要瘦小许多。 宋译岑却看到他握着拳头,拳拳到肉,动作间都透着一股置人于死地的狠劲儿,揍得那群人鼻青脸肿嚎啕大哭,毫无反手之力。 宋译岑躲在树后,几乎是看呆了,等他被晏随冷漠阴冷的目光攫住时,下意识的站出来,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我,路过。” 晏随扫了他一眼,沉静的不像个小孩,指着那群地上打滚的人,发了狠话:“记住了,别惹我。” 后来,宋译岑对他的看法就改观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和他成为了朋友。 有时候看得懂他,有时候还是觉得他难以捉摸。 “烟烧到头了。” 突如其来的男音打破他的走神。 指尖传来灼热的烫意,令宋译岑猛地收回思绪,眼疾手快的灭了烟,又捻了捻指尖。 他抬起眸看了眼晏随,稍稍坐直了身。 “在给你东西看之前,我必须问你几个问题。” 晏随:“你问。” 宋译岑换了个姿势,两手抵在桌面,交握着手。 “我记得你前几年升任vp时,在m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你是不是……” 有服务生进包厢上菜,打断了他的询问。 宋译岑暂时停下。 等菜品陆陆续续上齐,酒也盛满时,在服务生温柔亲和的说完“祝用餐愉快”离开后。 宋译岑才接着道:“是不是早就认识了温窈?” 话落他便盯着他,没错过一丝一毫。 “嗯。” 得到准确的回答,宋译岑心里有了些底,他就知道,晏随不会像是无缘无故给机会让人接近的性格。 “你和她是不是,不止认识的关系?” 他没说话。 宋译岑耐心的等着。 晏随眼尾微垂,安安静静地,右手摩挲着左手小指的指节。 光滑的,并没有什么。 曾经这里,戴过一枚简约的银色尾戒。 留下过短暂的痕迹。 “我们,交往过。” 尽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宋译岑还是没忍住惊讶了一番。 “难怪。”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有了这个说法,宋译岑所有的思绪就像是自主地在脑海中连接了起来。 “所以你同意和温家联姻,是放的烟雾弹还是为了她?” 毕竟温家在陵川不能算什么,更别说国内了,晏家的选择多的是,更何况是晏随的婚事,那绝对是严谨又冷肃的一件事,温家,并不起眼。 晏随动作一顿,抬眼,“我必须给晏家一个交代。” 他已经三十了。 就算晏家的子孙众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继承家业,更遑论得到长者的看重。 如果要联姻,与其选择一个陌生更费心里去相处的,不如选择温家。 宋译岑懂。 但他还是有一点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明你要联姻的对象是她,而不是她那个继妹?” 那这样算什么,人都搞错了,不是增添麻烦吗。 “我得提防晏家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有我跟她,当时分开得很糟糕。” 宋译岑扬眉:“分手?” “算是。” 晏氏,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家族,传承至今,族内关系错综复杂,亲疏皆有,散落遍布在百川之内。 作为晏家现今权威最大,晏老爷子的长孙,晏随身负的责任很大,既要在晏家站稳脚跟谨慎内讧争斗,又要抵御外敌以防觊觎。 从他认定回晏家那一刻开始,他就没了选择的余地,他向来冷情寡言,但偏偏被打破,温窈是他人生中唯一个意外。 他在m国待了两年的时间,回国前夕和温窈发生了一场争执,吵闹得很凶,温窈近乎疯狂的驱赶他离开,他试图劝说她冷静,无用。 于是当天晚上他离开公寓。 在回他住处的路上,遭遇了一场枪杀,司机直接中弹当场身亡,而他被四处围堵,汽车刹车失灵,撞上城墙后他拖着一身伤趁乱跳车躲开追击。 等他的人赶来时,他已经身中三枪,失去意识,紧急带走,怕被追查也不敢去医院做手术,最后在鬼门关连闯好几次才捡回来一条命。 那时他已经顾不上温窈,也担心那些人会波及她,连去看她一眼都是奢望。 直到他回国,转移到安全的地界养伤时,才让人去打听她的消息,得到的结果是她一切安好,已经顺利毕业。 他才稍稍放下心思。 当他再一次见到温窈时。 是在陵川机场。 那天他忙着出差,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误,他被滞留在候机室,解闷时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正碰上一个女人在洗手台清洗手。 从镜面看到她的脸。 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眼帘。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觉察到他的视线,对方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人还是那个人,漂亮的眸眼里却透露出警惕和陌生,仅此一眼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仿佛并没有认出他来。 晏随不知道她是不愿和他相认,还是在生气,所以选择视而不见,甚至不打算跟他扯上关系,毕竟当时他们闹得那么难堪。 他也坚守着,没去擅自打扰她。 宋译岑得出一个结论:“所以她继妹是拉出来挡枪的。” 晏随:“可以这么说。” 当初联姻时,他小姨和晏家这边商议,又问及了他的意见,他只说了选择温家。 树大招风,他已经够显眼,如果选择更为合衬的其他家族,只怕针对他的人会更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选择普通的温家,收敛锋芒。 却只字未提是谁。 是什么私心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温家不同于晏家,晏随查她很好查,从决定和她交往后,基本就将她的底料查得一清二楚。 于是早已放好了线,隐晦得他自己都觉得拿捏不准她是否会上钩,同时也在赌,赌她对他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好在温窈没让他失望。 只是后面的发展跟他所想大相径庭。 她终于找上他。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后来晏随确认,她不记得他了。 宋译岑将自己所查找的资料拿出来递给他。 “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异常。” 晏随翻开资料,凝神看得仔细认真。 宋译岑慢悠悠的品尝着美酒,时不时的给他一个眼神,又收回。 半晌后,晏随将资料拍在桌面。 冷笑,“抹得倒是干干净净的。” 的确是没什么异常。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正是因为普通,所以才奇怪。 在他遇险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敢和m国那边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有任何交集,就怕连累温窈。 宋译岑看着男人放在资料上的手,灯光下青筋鼓动。 他吞咽下一口酒水,随后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动了手脚?” 晏随沉沉应:“嗯。” “是谁?” “不清楚。” 就怕是当初那批人做的。 晏随想到温窈失忆的事情,“她不记得我了,这件事你没查到?” 宋译岑:“……” 他好像没喝几口酒,怎么就有点糊涂了? “不记得你了是什么意思?” 从刚得知他终于脱单了又分手了,联姻了,对象是前任,然后现在是前任又失忆不记得他了? 晏随:“字面意思。” 宋译岑稍微理顺了一下,然后耸肩:“没有。” 晏随心里一沉。 宋译岑瞧着他,指尖摩挲着酒杯,沉默了两秒后,他徐徐道:“这会跟你有关系吗?” 晏随皱眉,突然不耐烦躁,他站起来,“这件事你再帮我顺着查下去,m国那边我不方便插手。” 说着就往外走。 宋译岑提高声音:“你去哪儿,不吃饭了?” “我出去抽根烟。” 明珠餐厅每一层楼的最前端都有一片偌大宽敞的露天阳台,比室内更容易且方便的赏江景。 只是因为下雨,便没人在外面走动。 晏随拿着烟往阳台方向走,开了半扇推拉窗,让风灌进来,携带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他看着雨雾缭绕的夜幕,听着从窗外传进来的车水马龙喧嚣,还有滴答坠地的雨声,湛黑的眸沉寂得无光。 半支烟后,身后响起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无意侧脸,眸光蓦地停顿。 墙边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低着头,下一秒又抬起头,脸露出来,尽管化着浓妆,也挡不住她泛着红意的脸。 发间湿漉漉的像是染过水汽,脖颈和耳廓都是红红的一片,显然一副喝醉的姿态。 晏随捻灭了烟,沉着脸抬步走过去,“你到底喝了多少?” 温窈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几乎挡住了她头顶的灯光。 她眯起眼,似在辨认他是谁,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她滚了滚喉咙,腿有点发软,撑着墙面站好,语气很冲:“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声音冷酷:“你再给我说一遍。” 温窈酒喝得有些多,刚才去了趟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人短暂的清醒过后,酒带来的后劲似乎又更猛了些,她头晕目眩,还强撑着保持着一丝意识。 因为她知道自己今晚不会太好过,顾洵那个王八蛋,存了心思的折腾她,所以她必须带着一点冷静坚持到最后。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晏随。 却又不太相信,还以为自己喝多出现幻觉,所以胆子就大了些。 不耐烦的重复:“我说,跟你有关系吗!” 她很大声,像是在吼。 有凉水从她的发梢掉下来,落在脖颈上,瞬间蒸发似的,又变得滚烫起来,让她整个人很是膨胀。 她自己不会知道,以为很凶的模样,其实漂亮的眼里泛着润润的水光,仿佛含了秋波,看了只会让人心下异动。 晏随语气放软了些:“在这里做什么。” 她还是那句话:“跟你有关系吗?” 晏随看她这副醉得不清的模样,暂时就没跟她计较,伸出手过去牵她。 不想刚碰上,温窈就仿佛炸了毛的猫似的,疯狂的躲,“你不准碰我!你这个混蛋脏死了!” 她咋咋呼呼的逞凶。 晏随的手顿在半空,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了不耐,蹙眉,“谁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话间,他不容置喙的重新攥住她,把人拉至身前。 温窈猛地和他贴近距离,呼吸滞住,人呆了。 隔了几秒才竖起一根食指来,怯怯的仰脸看着他,眼尾是红的,又湿漉漉。 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声音里透着是那种不满但又不敢反抗的情绪,可怜兮兮的,“你,就是你。” 晏随垂眸看她,唇边勾了点似有若无的弧度,另只手上来握住她的食指,圈在掌心里。 她要逃,没给机会。 两人离得很近,他的气息落在她的鼻尖和人中处。 “我怎么就脏了,嗯?” 声音低低沉沉的,很磁性的从他的喉间自唇溢出。 她气恼反驳:“你都有白月光前女友,你不守男德!” 晏随被她气笑,眉梢一挑,还端着一本正经的腔调:“有前女友就是不守男德,谁告诉你的。” “反正就是!”她气鼓鼓的笃定。 晏随知道她喝醉后就喜欢释放天性,颇为跳脱,但还是被她气到。 “胡说八道,从哪儿听说的我有前女友。” “我不告诉你。” “说不说?”隐隐含了点威胁。 “我就不——” bu的发声,她刚噘嘴,男人的唇就蓦然落了下来,所有声音在一霎那消失。 晏随带着她自己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颏儿,多余的手指腾出来捏着她。 低下头,碰在她的上唇,感受到她有一瞬的震住,人有些僵硬。 他没动,高热的气息在两人间流动,似粘腻。 温窈眨眨眼,人陷入了一种不可知的茫然,能感觉到唇上的微凉和柔软,紧接着全身都仿佛泛起酥酥麻麻。 男人唇上的温度比她低,她没忍住舔了下。 然后她的下唇也被吮住,她动了动唇,像是在回应,也似是本能,学着他。 吮过来,咬回去。 脑子里一股迷糊劲儿,捏在她下巴的力度越来越重,她有点吃疼,忍不住推搡他。 一只手被他扣在下颏,一只手被他握住,随后握着反剪到身后,没了挣扎的余地。 似是不满足于浅面的接触,双方都是。 进而神不知鬼不觉般意见统一的,她张唇,他探进。 熟稔得像是发生过无数次。 终于舌尖交触。 搅了会儿。 温窈渐渐呼吸不上来,人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