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边闪耀着金色的云霞，哥舒信神情恍惚地看着身边众人。

    时雨霏庆幸道：“还好我提前给你绑上了时间线，要不然你就坠入时间漩涡出不来了。”

    “大家都没事？”哥舒信问，时雨霏、乐麟、吕平天、端木可乐、耀东……唯独不见王乐冉。

    “或多或少受了点伤。”端木可乐道，“王大小姐伤势最重，已经送回王家调理了。但刚才我们的大夫初步检查了下，应该无大碍。”

    哥舒信微微松了口气，没看到乐冉让他有些失望。

    铁刀小声提醒他：“那头老牛又被铐起来了。”

    “看来，我的任务还没出完啊。”哥舒信活动了下筋骨，虽然受伤多处，但整体行动无碍。而最近几个月的昌龄生涯，让他对一些皮肉小伤已可视若无睹。

    “你还真有觉悟。”端木可乐拍了他一巴掌，笑道，“放心吧，姐姐跟你一起，绝对罩着你。你会发现真正靠谱的人是我！”

    不远处谢霓裳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俩一眼，对端木挤了挤眼睛。哥舒信身心疲惫地站到吕平天身边，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在先前离开的河岸，距离“龙门”还有五六个路口。吕平天由于之前的并肩战斗和他关系近了不少，戴手铐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

    “那个杀手后来怎样了？”哥舒问。

    “乐老师说重创了那家伙，但没抓住。”吕平天皱着浓眉，这就意味着接下去不知何时还会冒出来，。

    他们重新登上马车，这次由端木可乐驾车，哥舒信和吕平天、时雨霏三人坐在车内，其他人组成一个车队跟在后头。这个时空一滴雨也没有，但吕平天和哥舒信的心里却是一片阴霾。也许是因为在各条时间线中奔波辛苦，时雨霏则靠着车窗沉沉睡去。

    马车平安通过“龙门”关卡，哥舒信呆呆看着车外，那么多路边的房屋和店铺都是先前逃命时走过的。他过了许久忽然道：“你有没有在那边看到自己？我看到了自己，很不喜欢。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那样。”

    吕平天轻声道：“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我在报纸和电视上都看到那边的自己……也很不喜欢。我一直主张不要暴力，而要靠和平的方式改变妖族在风名的权益，为此我已努力了三年，也下定决心继续努力下一个三年，甚至三十年……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那边的我，忽然推翻了自己所有初衷？”

    哥舒信道：“我听过一个理论，那边的我们和这里的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没有可比性。”

    “我也听说过。”吕平天道，“平行世界的你我，不是这里的你我。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但就是觉得不舒服。因为理论上dna是一样的，至少可以说是非常相近。”

    铁刀嘀咕道：“你们两个小子烦死了……是不是男人啊，看到未来有点阴影，他妈的，有必要这么唧唧歪歪吗？”

    哥舒信挠挠头，铁刀话糙理不糙，但吕平天听不到铁刀的声音，仍然在那里道：“先前的事，一直让我很不舒服。我不崇尚暴力，但先前为了保命，我在那个时空半天时间杀的人，比我这二十年杀的都多。不，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我未来日子杀的人，都不会超过那半天。这……是否表示我内心深处是渴望杀戮的？”

    哥舒信小声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你。第七时空……我听说这里是第七时空……他们明显不是这里的人。”

    “我现在做的到底错了吗？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妖魔联盟是否该像现在这样发展？”吕平天继续自语，完全没听到阿信说什么。

    啪！时雨霏给了吕平天一个脑瓜子，这头牛个子太大，她要站起来才能打到。女人扫视着两个大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扁平酒壶，倒了两杯酒给他们：“喝下去，我来给你们解答时空的事。要做大事的人，怎能那么容易就怀疑自己？”

    吕平天握紧拳头，将酒喝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那个杀手到底是谁，他好像认识你。”

    哥舒信则道：“我想知道，第七时空这个是怎么排的？”

    “我们这里就是第七时空。”时雨霏秀眉一扬，慢慢道：“你们知道，我是时空能力者。”哥舒信摇头，吕平天点头。“时空能力者，就是游走在各大时空中的异能者，或者说时空游侠。说简单点，穿越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基本能力，我们只要有时空坐标，就能前往任何一个已知的时空。”

    “时空也有坐标？”阿信问。

    “是的。”时雨霏道，“这套理论源自马格斯爵士划时代的著作《时间概论》，他是时间委员会的缔造者之一，而时间委员会最初是第四十九时空的一个国际科研组织。它成立于第四十九时空的地球历2119年。”她手指沾了点酒水，在马车椅子扶手上划出一个坐标草图，继续道，“简单地说x代表向前或者向后的时间轴，y代表同时间轴的空间轴，即并行时间的不同空间坐标。原则上改变任何一个时间节点的历史，都不会影响其它时空的进程。但是那些偶尔产生相互影响的时空，则用z来标出。”

    哥舒信张了张嘴……铁刀则在刀鞘中爆了粗口：“这他妈算是真实世界吗？是不是我爆一句脏话，也能影响别的时空什么？”

    吕平天则低声道：“青鸿学院，好像有人在研究这种类似的理论，但也仅仅是理论罢了。”

    哥舒信看着窗外，马车进入西城后，那边的守望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的等待着他们，依稀有一些另一时空的气象。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们讲具体的知识。”时雨霏笑道，“总之，要杀你吕平天的杀手灰雨，就是常年受雇于时间委员会的时空杀手。据我所了解，时间委员会常为干涉时空的走向，买凶杀害未来对某个时代有重大影响的人。所以要恭喜你的是，也许你以后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可不想成为那个时空里的魔王，吕平天苦笑了下，又问：“但是偷天葫芦，又是怎么回事？”

    时雨霏道：“时空的神秘，并非一年一月的问题。漫长的历史中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从各种角度各种途径追问过这个问题。偷天葫芦相传是封神时代的宝物，拥有者能够虚拟空间颠倒时空。但我也不知在珠光宝气阁劫案中丢失的东西，怎么会落到灰雨的手里。”

    哥舒信思索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先前去的那个时空到底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是那个人，会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偷天葫芦，只能倒腾彼此接近的时空，但你一定要说两个时空有直接联系则未必有。”这两个问题亦让时雨霏皱眉，“你肯定不是那个人，至于会不会成为那样的人，这就看你日后的选择了。”

    “好像的确如此，在我们自己的时空，王乐冉并不会用什么链子枪，耀东老大的绝学也是阔剑，而不是带着佛意的掌法。也许并行时空的人，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哥舒信琢磨着点了点头。

    “那个杀手还会追来吧？”吕平天又问。

    “这倒不一定。他们杀人有自己的规则，大前提是符合他们的时空利益，如果方才失手后，他们背后的时间委员会对你的未来有新的判断，就可能调整追杀计划。另外，他也可能会选择你人生的其他阶段，去尝试……介入。”时雨霏最后用了个和杀人关系不大的词，让这两个男生越发困惑。

    这时端木可乐在外叫道：“西城警局总部到了！”

    哥舒信和吕平天一起走下车子，班达拉斯和乐麟早就等在警局门口，其他昌龄营的马车只能停在一个路口外。西城警局总部门前的台阶高达五十五级，平台两边分别是正义女神和复仇女神像。几十个黑风衣黑礼帽的守望者站在西城警局的台阶上如临大敌，在哥舒信看来这些戴着墨镜的守望者都一副模样。

    端木可乐则皱眉望着那些守望者，印象中最高阶的三大局长，七大主任都到了，为何会是如此大的阵仗。

    “所有人都不能进去。”班达拉斯对时雨霏等人道。

    哥舒信手扶铁刀上前一步，被乐麟制止。吕平天大步走上台阶，守望者很快将他和其他东城人员隔开。哥舒信扫视着面前的西城警局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再抬头看到天上飘着一片赤色的葫芦祥云。

    “看天上！”端木可乐大声道。所有人一起抬头望天。

    铁刀道：“阿信，就让他们看看刀君的魔刀比上古神器如何……”

    哥舒信只觉铁刀自动旋转，在手中聚合成一股难以抑制的狂野力量。他全神贯注双手握刀，全身真气弥漫，矫若惊龙的刀意直上天际。刀魂和葫芦云碰撞在一起，天空响起一声闷雷，“葫芦”翻滚化作片片彩云，天地忽明忽暗……地面上的包括那些守望者在内的西城警局，无论是人还是景物皆如海市蜃楼消失不见。

    吕平天身边的灰雨伪装褪去，窘迫中拔短剑急刺牛头人的小腹。吕平天双手挣脱手铐，大喝一声双拳打在灰雨的心口。灰雨狂喷一口鲜血，向后飞出十余米。他大步后退，手掌抓着“偷天葫芦”，念念有词想要故技重施。

    “天箭一出，天地动……”金色的箭弩随着一声轻吟破空而至，正中灰雨的眉心。灰雨仰天倒下，葫芦跌落尘埃。乐麟手中托着一张由云絮组成的雪白长弓。

    “告诉我，时间委员会究竟为何要杀我？我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吕平天冲上前去，大声问道。

    “成了……不可不杀的人。”灰雨咬着牙，抽搐了几下，死在吕平天眼前。

    时雨霏将“偷天葫芦”捡起，在没有变化的时候，这东西只是一个拇指大的小葫芦而已。捡起时，葫芦上还有一道指甲大小的刀痕，她小心擦拭了两下，刀痕慢慢平复消失不见。

    “时间委员会来我们风名闹事，那真是找错地方了。”乐麟轻轻握住时雨霏的手。

    不远处哥舒信则长刀支地勉强站立，方才那一刀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