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蛇岛监狱，又叫蛇岛牢城，尽管露在海平面上的部分不大，但海底部分不亚于一座小城。蛇岛如今蛇并不算多，牢城最近一次改建，大约在五十年前，据说在那次改建后，五十年中没有一个罪犯逃脱，被风名妖魔们誉为人间地狱。也就是那次改建，监狱被规划为前后七重，最外层的被称为外城，也就是上城。用来关押即将刑满离开蛇岛，或者，随时会在蛇岛和风名间往返的犯人。

    典狱长的办公室和探视区在外城，相应其他机构都在更下一层。“你们这次恐怕看不到下面的样子。”陈瑞不无遗憾地说道，似乎没能见识海平面下的区域是人生一大损失。

    “道刑的尸体先前说送到蛇岛停尸房，那停尸房是在上层还是下层？”王乐冉问。

    “上中下三层都有停尸房，我们当然把上层犯人的尸体放在上层。”陈瑞回答。

    “你是上层的狱卒头领，还是？”王乐冉问。

    “我们会有轮班，通常上中下的狱卒会来回调动。”陈瑞猥琐地看着身着狱卒服饰亦难掩美丽的女子，慢慢道，“大多数人都喜欢在上面，但我其实最喜欢在下面的感觉。”

    又一道铁门打开，哥舒信沉着脸扫视前方的囚室，总体来说整齐而有秩序，房屋顶上得天窗随着铁门打开，投射下斑驳的阳光，居然是彩色的光辉。

    “对下面的家伙而言，这里就是天堂。”陈瑞拍了拍护臂，“现在你看不到他们，因为你们要来，我把他们都打发到后院劳动去了。”他指了指远端的一间单人牢房，“道刑就住在那里。因为今天是临时调动，他的东西其实都还在里面。我们的人也很纳闷他要住多久，上层牢房从来没人住超过九个月的。”

    “为什么？”

    “这里把即将刑满，被定义为九个月，因为据说女人怀胎生育的实际时间为九个月。能在蛇岛刑满释放，绝对算是获得新生。”陈瑞走在前头，替他们打开了牢门。

    哥舒信想起资料上说，这里的囚犯平均刑期为三十七年，不论多么嚣张的罪犯，进来时或许还霸气凛然，离开时绝对会白发苍苍一无是处。他步入牢房，目光扫视只有三个平方大的囚笼。

    里面几乎没有私人物品，除了几枚石制的棋子，以及一本空白的记事本。记事本的封面上画着一个靓丽销魂的女子，不知为何哥舒信觉得画面忽然动了起来，那女子忽然变成了一具红粉骷髅。他倒吸一口冷气，将本子丢在单人床上，本子封面又恢复如常。

    三平米的空间没有窗，墙上有一片又一片的骷髅涂鸦，若眼前这些东西就是道刑两个月来的全部，又能看出什么？

    “你觉得有规律吗？”哥舒信看着骷髅涂鸦，每一个小骷髅都好像在手舞足蹈。

    “很难说。”王乐冉将囚室里的一切都拍了下来。

    “如果是密码你们也能看懂？”陈瑞问。

    “只要是写给人看的，就一定有人能懂。”王乐冉斩钉截铁道。

    “他平时的活动范围有多大？把他去过的地方，你都带我走一遍。”哥舒信道。

    陈瑞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那就只有食堂和探视房了，他是临时犯人，还没有分工作给他。”

    “那倒是挺悠闲的嘛。”哥舒信冷笑道。

    “我也这么觉得。”陈瑞坏笑道，“这边走。”

    所有他们经过的场所都看不到一个犯人，甚至连临时帮工的都没有，这样当然看不出任何东西。

    “他们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这样下去不行。”在陈瑞接电话的间隙，王乐冉小声道。

    哥舒信道：“不仅如此，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话没说完，陈瑞就惶急地跑回来道：“你们的仵作吴错来了，但道刑的尸体不见了！”

    停尸房东墙上有一个空的冰柜敞开着。吴错坐在停尸台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哥舒信进来。“事实证明，是我来之前尸体没了。所以责任在你们啊。”

    阿信张了张嘴，居然发现完全无法辩驳。但谁会想到尸体放在停尸房也能不见？

    王乐冉看着停尸房门背后的平面结构图，皱眉道：“要把尸体运出去有多道铁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有验尸，你们怎么知道是尸体？”吴错笑道。

    阿信道：“耀东、丘白、索雷三个大人都在场，道刑肯定是死了。”

    “你还真正经回答他……”王乐冉指着图纸上一条过道，“这边没有铁门，通向什么地方？”

    陈瑞道：“那是通向地下一层牢房的电梯。这一层停尸房，有时候会和地牢一层共用，所以没设铁门。”

    “我要下去看看。”王乐冉道。

    “这恐怕不行。”陈瑞期期艾艾道，“说来，你或许没意识到。你来这上层牢城时，我将所有犯人都支走了。原因当然不是我们不配合调查，而是……这里的犯人也好，牢头也好，大多很久没接触女性。女人……更别说是你这样的漂亮女人，会引发何种骚动，是你完全想象不到的。”

    “我下去就没问题了吧？”哥舒信道，“乐冉，你留在上面，正好调查一下道刑的邻居们，从他们嘴里应该能知道那家伙在这里的几个月是怎么过的。”

    王乐冉盯着陈瑞，陈瑞皱起眉头，良久才道：“好吧，这要请示典狱长，但应该没问题。”

    “你们先等一等。”吴错举手打断他们道，“事实上在你们到之前，我发现了一点线索。”他走到那座敞开的冷柜前，指着柜锁，“这里是先前放道刑尸体的柜子，这个柜子是由内被踢开的。地上也有几个怪物的脚印。所谓怪物，更接近于……骷髅。”他打起蓝光灯，地面上出现了一排骨格痕迹的血脚印。

    “啊！你居然不早说！”阿信怒道。

    “如果只有骨头，那他的血肉在哪？这里的冰柜那么干净。”王乐冉问。

    吴错慢条斯理道：“你们还记得傲来河水鬼那个案子吧？道刑也接触过骷髅刃，如果说他起死回生是骷髅状态，我一点都不吃惊。”

    哥舒信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景象，一具尸体踢开门锁，挣扎出冰柜脚踩地面，然后那个独臂的骷髅摇摇晃晃，拉开房门走出房间。蓝光灯打在房门把手上，一排骨格状的手印显现出来。阿信提着灯在走廊上沿着脚印一路向前，所有人都跟在他后面。

    脚印一直延续到电梯口，他们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一具赤条条的尸体倒在角落。死者被一击扣碎喉咙，然后被扒去衣服，死者背靠电梯墙，被安详地放在地上，骷髅脚印也到此为止。

    哥舒信拍着脑袋：“那家伙穿了你们守卫的衣服。这下头疼了，现在鬼知道他潜入的是哪一层？”

    王乐冉则苦笑道：“如果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那他到底为何要到地牢下层，就更让我们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