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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雪翡最终还是应下了。

    她总归是要比的。

    同谁第一个都是要比的。

    两人选择发的主题也有些意思。

    是画“鱼”。

    在画之历史里,绘画一般分为三大类别。

    山水画,人物画,花鸟鱼虫这样的第三类。

    但相较于前两种而言,第三类画在画坛的名声不响,甚至画评家们都鲜有评论,很少专门去认真评判。

    只因,第三类画,相较于前两种,题材太小,大多时候,甚至是为前两种画服务,作为其点缀,在画评家们看来,这不过是微末的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即使历史上有出名的花鸟鱼虫画家,也不是专门画花鸟鱼虫的,而是作为画作上的点睛之笔被人发掘赞美。

    且“花鸟鱼虫”是所有初学画者的基本功。

    学画第一年,画得最多的便是“花鸟鱼虫”。

    鱼在其列。

    可越是基础,越难出彩,也越考验功力。

    旁人大多以为温胭脂择选“鱼”,便是因为其难度。

    但温雪翡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了几分别扭。

    “鱼”是温母第一次给她命题时所画的作品。

    后来,她多年后,再次练画之时,鱼也是练习最多的。

    她的大哥温文彦和姐姐温胭脂亦然看过她画的“鱼”。

    也是偶然,先前温母是不想让温雪翡的画技提前曝光的。

    但事实就是巧合发生,一次温母将温雪翡的画作带回了书房,未能上锁封存。

    外间回来的温文彦看到,以为是温胭脂所画,大为震惊,且受触动,兴许是没想到温胭脂在短时间内画技竟然练就如此精湛,颇有更上一层楼之感。

    温文彦连忙拿起画作去寻温胭脂,想同自家妹妹好生交流一番画技。

    谁料,温胭脂看了一眼便是愣怔。

    好一会,她声音有些发干道。

    “大哥,这不是我所画。”

    后来,温母赶来,误会解除,几人这才知道了温雪翡的卓越天赋。

    但之后,就有了朱棋的事。

    温雪翡知道朱棋一事,不关自家姐姐的事,倒也没有多心生芥蒂。

    之后,她忙于月迟雅集,也鲜少同姐姐交流。

    今日,见姐姐站了出来。

    温雪翡将心比心,也在想着,姐姐是不是有一些不舒服的情绪。

    像是眼下…姐姐好似在跟她暗自较着什么劲儿。

    但温雪翡看着温胭脂恢复如常的冷漠,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正好,这次宫宴所设之花园,便有一处池塘,可供观鱼。

    两人先是一起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才各自走回了自己的画案前。

    为免打扰,眼下宴席已撤,场中央设了两个画案桌,台阶之上的位置坐着平乐帝。

    左侧矮桌是雾隐居士,右侧矮桌是长公主。

    其余要同温雪翡斗画之人皆在画案桌之后,或站或坐围观着。

    而辜长思则静静站在离温雪翡不远的一个位置,从他那个角度,他只看得见温雪翡。

    也好似说明,他对旁人漠不关心。

    先前平乐帝有让辜长思去坐,他只单单摇头,没做声。

    平乐帝不解,开窍的长公主却冲着平乐帝挤眉弄眼道。

    “辜世子这是心疼自家未婚妻,与她同甘共苦呢,皇兄就不要拆了辜世子的一片心意。”

    眼下正值午后,是日头最为毒辣之时。

    作画一旦开始,温雪翡又是要同这么多人斗画,少说也得好几个时辰,期间又要一直站着。

    辜长思面上不说什么,但选择了同温雪翡一起站着。

    意思不言而喻。

    平乐帝听完,眼神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他明显还有些消化不了,印象中冷心冷肺的辜长思竟忽然有了喜欢的人,还能为其做到这种地步。

    意识到这点的人,似乎也都还在消化。

    倒是温雪翡后知后觉,或者眼下的她对于辜长思的心意,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所以她未能发现这点。

    辜长思那群爱慕者,立马眼热,只觉温雪翡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辜长思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呆鹅也在问着重离。

    “辜世子这般心意,温二姑娘好像没有发现,辜世子不是白做了吗?”

    重离却道。

    “你懂什么?爱情又不是做交易,不是每一个付出,都需要得到对方的回馈的,如果做得每一件事都要考虑得失,考虑对方能不能看到,这样的爱情也太市侩了吧。”

    “再者,我琢磨啊,辜长思用他的方式陪伴温雪翡这件事,他也不想温雪翡知道。”

    “毕竟,他不想影响温雪翡画画。”

    呆鹅似懂非懂。

    但温雪翡确实是全心沉浸,没有被外界打扰分毫。

    红布锤落鼓。

    作画开始。

    时下流行的花鸟图,沿袭着前朝院派“黄家富贵”的风格,是工笔花鸟图。

    所以,会先用碳笔在宣纸上打下底稿,再用极细的线条勾勒,最后着以明色,模糊线条,达到栩栩如生的逼真之效。

    温胭脂便是走的这个路子,她的工笔画在盛京极为有名,众人见她初初落笔,已然将先前池塘里的鱼儿画出了个大致模样,就连鱼儿身上的光影鳞片细节,以及池里泥土的深暗颜色,都勾勒的十分清楚完美。

    一时,众人不由感叹,高手就是高手,一出手就能见高下。

    但温雪翡却迟迟未动。

    而是盯着自己的画看了一会,其后,她闭目微阖了一会,仿若思考。

    约莫过了半刻钟,她才开始执笔。

    可在她执笔的瞬间,讶异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因为,温雪翡没有拿碳笔,而是直接拿了墨笔。

    这便意味着,她不打算画底稿。

    要知,工笔花鸟画极重线条,且得又细又精才行,分毫不能出错,于此才会先用碳笔打底。

    除非是多年功力的老画家,才能说完全脱离碳笔,直接用上墨笔。

    便是温胭脂这般在工笔画上有名之人,今次因为这场赛事的重要,她也没有贸贸然直接用墨笔,而是谨慎地先用碳笔打底。

    温雪翡这一动作,好些人都不觉她是狂妄了,更是觉得有些无语。

    或是说,有些愤怒。

    她到底是不是在认真对待这场比赛?

    有在认真的尊重对手吗?

    但这些目光,温雪翡似毫不在意。

    她专注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

    漂亮的杏眸,看着洁白的宣纸,眸光缓缓坚定。

    其后,落下了第一笔。

    第一笔,便不是细致的线条。

    而是一笔重墨。

    再然后,又落了好几道粗笔,深墨垂下。

    先前还愤怒的众人看到这里,忽而眨眨眼,像是意识到什么,愣住了。

    温雪翡…她好像画的不是“黄家富贵”的工笔花鸟图风格。

    而是,“徐熙野逸”的写意清淡之风。

    但这一风格,早在多年前就被“黄家富贵”压制住,不再成为俗世主流。

    众人不由纳闷,温雪翡这不是明显在往输的方向画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