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季东园还经常会后悔，后悔他当初听了闵涛的蛊惑，同时又在孟维山、丁斌等人的压力之下，采用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在江苏那边以他人之名注册了一家造船公司，然后采用各种手段，一步步掏空了西亭造船厂，导致西亭造船厂落入到了如今的地步，上千名职工因为无法开工而只能黯然回家，承受着命运的重担！ 季东园相信，如果他当初没有接受闵涛等人的这个方案，凭他的能力，西亭造船厂哪怕是在外界大环境的冲击之下会有所衰弱，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衰落的这么厉害，至少保住那些工人的饭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他们厂那些职工现在的悲惨生活情况，他也常有耳闻，白天的时候倒还好，但是一旦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充满了愧疚之感。 只不过，在这个巨大的阴谋中，季东园也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他根本就无力左右大局。在这个过程中，他只能按照其他人的要求去做，如果他敢不从，那么等待他的命运，或许只有两个。 出局，或者是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 当然，季东园也不否认，他之所以会跟闵涛等人同流合污，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压力，他自己的欲、望也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如果他没有这么大的欲、望，那么从一开始他就拒绝参与这件事，或者是在还未特别深入的时候就退出，那么他最多也就是被免掉西亭造船厂的厂长职务罢了，不可能会陷得这么深。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甚至想要出局都已经是不可能了，要么就是西亭造船厂成功改制，他则想办法慢慢的洗白自己；要么就是西亭造船厂改制方案流产，他则就会成为一枚弃子，身败名裂，甚至是连命都保不住！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想到这儿，季东园不禁又暗自喟叹一声，说道：“行，那你们等我吧，我一会就过去！” 闵涛道：“好，你小心开车，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之后，闵涛对坐在他对面，只穿着一件白色浴袍的李一同说道：“李主任，我感觉这段时间老季的情绪不太稳定啊！” 李一同翻了下眼皮，说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闵涛问道：“现在可是造船厂改制的关键时候，老季又是排头兵，他现在情绪出了问题，不会闹出来什么乱子吧？” 李一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说道：“我看啊，就算是出乱子，也不会是老季惹出来的乱子，而是那个陈明宇惹出来的乱子。” “李主任，你也这么看重陈明宇的能量？他虽然是个县委常委，但是才进常委班子几天，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呵呵，闵总，你不要把目光局限在这一点上，你只要想一想，自从陈明宇来了之后，咱们这儿的形势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你就知道他有多大的能量了。” 闵涛想了想，说道：“我没感觉出来咱们这儿的形势有多大变化啊？周泉，不还是孟书记说了算吗？” 李一同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周泉还是孟书记说了算，这倒是不假，但是自从陈明宇来了周泉之后，就好像突然间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力量，这些力量四冲八闯，导致一些事情并没有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发生。比如陈明宇担任县委常委这件事，实际上我们一直都是想把姚至林推荐为县委常委备选人的，在召开县委常委会的前一天下午，孟书记还让我联络其他人，全力推荐姚至林呢。但是到了晚上，孟书记却又突然通知我，情况有变，不再推荐姚至林了，而是改为推荐陈明宇了。” 闵涛跟孟维山的关系很好，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很清楚，说道：“这件事要怪就怪姚至林自己不检点，自己一屁股屎没有擦干净，关键时候被人告了状，陈明宇才幸运的捡了个落地桃子。” “嘿嘿，陈明宇是单纯的凭着幸运捡了个落地桃子吗？就算是姚至林有问题，那么这个桃子为什么是陈明宇捡了，而不是其他人捡了？” “李主任，你的意思是……” 李一同却没有深入的说这件事，又道：“在那次的县委常委会上，陈明宇不但成为了县委常委备选人，还兼任了开发区的党委书记，而按照孟书记本来的意思，开发区党委书记的位子，是准备留给孙磊的。更诡异的是，在那次的常委会上，针对陈明宇的这两个好处，除了丁斌意外，其他人全都通过了，这可很不寻常啊！所以我说，自从陈明宇来了周泉之后，好像突然之间冒出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力量！这些力量来无影、去无踪，不好琢磨，却又影响巨大！” 闵涛纳闷的问道：“李主任，你该不会是想说，陈明宇是用邪术召唤怪力乱神吧？” 李一同笑了起来：“你倒是会想！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晚上难得尽兴一次，不能被这些事坏了心情，这些不开心的事，还是到明天再说吧。” …… 县委常委会召开的前一天下午，孟维山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召开了一次书记办公会。 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是在召开常委会前，由书记召集几位副书记沟通意见，酝酿、确定提交会议讨论、决定的议题的一种形式，它不是一个决策层次。 因而，从原则上来说，不能用书记办公会代替常委会。常委会在讨论问题时，不应先把书记办公会商议的意见端出，影响其他委员发表意见。如果多数同志的意见与书记办公会商议的意见不一致，并有道理，就应当放弃书记办公会的意见，采纳大家的意见。 书记办公会可根据工作需要召开，其议事范围是：（1）酝酿需要提交常委会议讨论决定的问题；（2）对常委会决定事项的组织实施进行协调；（3）交流日常工作情况。 虽然从原则上来说，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但是一般情况下，几乎可以说，书记办公会的意见就是县委常委会的意见。因为这几位大佬如果都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了的话，其他人又能提出什么样的其他想法呢？ 这次的书记办公会，由县委书记孟维山召集，县委副书记、县长杨树华、县委副书记苏云桥、纪委书记韩玉鑫、政法委书记孙跃年、组织部部长陶源婧等几人与会，孟维山的秘书马小伟负责做记录。 这次会议的议题有四个，其中三个是人事问题，还有一个的关于西亭造船厂改制方案的问题。 会议开始后，孟维山照例说了一通不温不火的开场白，然后就直奔主题。 “民政局自从老马退下来之后，局长的位子已经空了有一阵子了。民政局是政府主管社会行政事务的职能部门，履行着‘上为政府分忧，下为群众解愁’的重要职能，如果一把手的位置空着，那么对民政局开展工作是十分不利的。所以，咱们今天就酝酿一下这件事，争取尽快解决。” 说完这些，孟维山把目光转向陶源婧，问道：“陶部长，组织部这边的考察结果怎么样？” 陶源婧打开笔记本，说道：“目前有两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一个是民政局的副局长姚元山，他是民政局的老干部了，目前也主持着民政局的工作，对民政局的工作比较熟悉。还有一个是县委办副主任方杰，他的优势在于更年轻，有学历，更富有机关工作经验。” 在陶源婧发言结束之后，孟维山环视了一圈大家，道：“大家都谈谈看法吧。” 苏云桥第一个发言道：“首先，我觉得吧，姚元山和方杰这两个同志都非常优秀，想要从他们之中优中选优，确实是比较困难，因为不管选择谁，对另外一个没有被选上的同志来说都是一个打击。但是，对于那个没有被选上的同志来说，也不能就此说他不优秀，对不对？其实说到底，咱们还都是为了工作，所以只能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摒弃私心，慎重的做出一个相对来说更好的选择。” 在苏云桥说这番话的时候，孟维山等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好像是在听苏云桥说话，实际上都在暗骂苏云桥的废话太多，有什么意见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在这儿罗里吧嗦的说这些有什么用？谁愿意听？ 不过，苏云桥却是一个挺讲究的人，他可不管自己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其他人愿不愿意听，反正他在说正题之前，必须要来一篇开场白，这是他的规矩。 所以，在说了这些毫无营养的废话之后，苏云桥才接着说道：“姚元山这个同志呢，我很了解，他是个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好同志，这肯定是没说的。论对民政局的了解，可能也无人能出姚元山其右。但是呢，姚元山同志也有一个问题，或者说，民政局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民政局的班子有点乱，在老马没有退休之前，就已经出过几次内部人举报领导的事件。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有人希望把领导赶走，空出来位子之后，他能够顺延而上。具体是谁做的这样的事，我不清楚，我今天也不是想谈这个问题。我想说的是，如果这次把姚元山提拔了上来，可能会让一些人觉得，嘿，原来告领导的黑状，把领导挤走，自己顺延而上的法子很管用啊！这么一来，可能就会让很多人有了这种不好的心思。局长可以挤走，那么科长是不是也可以用这种法子挤走呢？如果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了这种事情上面，那谁还有心思开展工作呢？所以，我觉得如果让姚元山担任了民政局长，对民政局的班子团结、人心稳定来说未必是一个好事。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我觉得让方杰去担任民政局长，效果可能会更好！” 说完这些，苏云桥就端起了茶杯，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来。 其他人心情各异的看着苏云桥，都在暗自感叹，苏云桥实在太狠，这个理由也可可以说是另辟蹊径，但是杀伤力却无比巨大！其他人就算是还有意推荐姚元山，现在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孟维山早已经和苏云桥达成了利益交换，这个民政局长的位子算是已经内定给方杰了。苏云桥之所以选择方杰，当然也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方杰是他的人，并且为了这个位子，方杰已经到他家里跑了好几趟，心意自然也没少表示。 苏云桥说这么一通话，只不过是为了推荐方杰而给出的一个表面上的理由罢了。 孟维山见其他人都暂时没有发言的意思，于是他便说道：“老苏说的很有道理，实际上，不光是在民政局这一件事上，这种现象也可以说是官场中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一种现象。从下级中提拔一把手，就意味着即将空缺出新的升迁位子，下级也就只有设法赶走一把手才有机会上升。在咱们体制内，位子本来就是稀缺资源，如果一把手是从下级中提拔，势必造成向上升的人千方百计的赶走自己的顶头上司，以空缺出位子供自己上升。但一把手若是采取上级空降，或者是其他单位调任的方式，那么即使这个人设法赶走了自己的上级，最后也是给他人做嫁衣。所以，采取上级空降一把手的做法是平衡下级单位人员之间心态，缓和大家关系的一种做法。” 最后，孟维山又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所以，在民政局长这个位子上，我支持云桥同志的意见。” 纪委书记韩玉鑫接着说道：“我也觉得方杰比较合适。民政局的班子成员中大都是老干部，导致整个民政局的工作气氛都有些暮气，让方杰这个年轻的同志过去主持大局，或许就能开辟出一种新的工作局面。” 孟维山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向杨树华，问道：“杨县长，你觉得呢？” 杨树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我没意见。” 随后，孙跃年和陶源婧也都表态支持了方杰，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 孟维山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点点头说道：“那好，咱们接下来再议一下沙土乡党委书记的人选，还是大家先谈谈想法吧。” 孟维山的话音一落，韩玉鑫就立刻说道：“我推荐一个人选，那就是团县委副书记孙桐。孙桐虽然是一位年轻的同志，但是他学历很好，是本科大学生，符合中央提出的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号召。另外，他一直在团县委工作，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机关工作经验和组织工作经验，所以我认为他去沙土乡担任书记完全没有问题。以他的能力，或许能够带领沙土乡做出一番成绩，改变沙土乡一穷二白的老面貌。” 孙桐其实就是政法委书记孙跃年的儿子，上一次，推荐县委常委备选人的时候，孟维山为了争取到孙跃年的这一票，便让李一同去找了孙跃年，进行一次权力交换，孙跃年在常委会上支持他们的意见，而他们则把沙土乡党委书记的位子给他儿子孙桐。 孙跃年接受了这个交易，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很有戏剧性，因为孟维山和杨树华都让他推荐陈明宇，所以孙跃年不用得罪任何人就完成了这个任务，白捡了一个落地桃子。 这一次，孟维山便是在向孙跃年兑现承诺。 另外，孟维山故意让韩玉鑫推荐孙桐，也是为了给杨树华看看，让杨树华知道，孙跃年已经是他们这个阵营中的人了！ 杨树华也确实对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 因为当初推荐陈明宇作为县委常委备选人的时候，孙跃年虽然态度有些反复，但最终还是按照他的意思推荐了陈明宇的，所以杨树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孙跃年已经被孟维山彻底拉拢了过去！ 但是现在，韩玉鑫突然推荐了他儿子孙桐去担任沙土乡的党委书记，这显然是极其不正常的！ 以孙桐的资历和级别，别说是去沙土乡担任党委书记了，就算是去当个乡长都有些勉强，这根本就不是一次正常的提拔！ 另外，韩玉鑫可是孟维山阵营的大将，对孟维山绝对是亦步亦趋，如果不是孟维山的意思，韩玉鑫完全就没有理由去推荐孙桐！ 所以，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简直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这时候，孟维山也看向了杨树华，并且对他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