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以前的脉络

    “师姐，你之前走江湖是怎么走的？”他找了个话题，微微偏头问道。

    江灵淡淡回答说，“没走过。”

    “呃……师姐没出过山门？”

    “出过，但没有走过你所谓的江湖。”

    “那师姐是如何历练的？”他换了种问法。

    江灵又陷入了思考，两人走了半里路后，她才缓缓开口，“都是去北方，碰到凶兽直接出手，碰到精怪就聊聊，有时候不会出手。南方去的少，都是直来直去，办完事情就返回。”

    “你是要走江湖？怎么个走法？”她反问了一句。

    林月也低下眉头想了想，他发现这位只有在其哥哥江荣身边时，才稍微像个正常人，除此之外，都是一副淡然心态。这样也好，不必立马回答她的问题，学着她想好了再说。

    两人已经走完丘陵最高处，顺着下行山势进入到山林之中。

    此地的草木比起北方要低矮许多，不过林间杂草也多，去年的干枯树枝也时常拦在前进的路上。

    他习惯走路，但也不纠结一定要一步步走过去，碰见难走的路就直接跃起，脚尖轻点灌木、枯枝、山石，如坊间杂集里的草上飞。

    江灵也学着他，一身白衣穿行在林间。等到了山脚，路好走些之后，林月才落到地上，停在原地等着她。

    对于这位便宜师姐，他不敢毫无防备，毕竟是景中山内门弟子，说不定就与师门感情深厚，抓不抓自己回去都还不一定。

    忽然，一道银蛇乍现，接着便是雷声滚滚，昏沉天空终于有下雨的迹象了。林月望了眼前方山势，准备寻个山洞躲雨，便稍微加快了脚步。江灵方才的问题，他边走边答。

    “之前说的那位大妖朋友，建议我多经历些人事物，我在那北进城试过了，碰见的人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会与我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我故意去与人搭上关系时，也不见得能发生事情，于是我便不往人群中去，专找人迹罕见的地方。”他嘿嘿笑了一声，“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江灵皱眉问道。

    “在这荒山野岭，竟然碰见师姐了，而且还要和我一起道落叶洲去。所以我走江湖的方式，是随着自己心意来，我想在路上练剑，就离别人远些，我想吃顿好的了，就往城里去。”

    江灵不知不觉也跟着他的步伐，越走越快，心思却还是很慢，听到林月的话后，她沉默不语。

    林月已经习惯了这种谈话方式，见对方不说话，便集中心思四处找寻着山洞，碰见拦路的枯枝顺手捡起，不一会儿方寸物中就堆了一大捆。

    “若是你仅以北进城的经历来判断，我觉得还是太少，有种以偏概全的意思，或许这就是建议你走江湖的原因。”江灵这时才开了口，说出之前话题的看法。

    正在捡柴的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本以为习惯了的……正在此时，他在远处发现了一个山洞，脸色一喜，反而放慢了脚步，瞥了眼江灵之后，开始思考起她所说之话的意思。

    江灵的表现出来的心机慢，很大可能是面对一个问题时，在脑中绕了一大圈，而且还是将想法变成看法，挑着说出来的。由此猜测，主要是没有傻的人会成为一个师门的弟子。

    比如方才的那句话，从自己北进城的经历，总结出以偏概全的思路，再到走江湖的原因，这之间的思量路径可不短。

    对自己北进城的经历肯定有着数种猜测，比如只过个路，比如待过一段时间，关于主动去搭关系，也有，对方是普通人，是修士等等，然后肯定还计算过自己从北方到此地的用时……

    去推导别人的思路真是件麻烦事，他在心里想道，弯弯绕绕又多，甚是麻烦……

    “凭着一两次的经历，得出我那走江湖的方式，是有些随意，不过我的目标很明确，为了练剑，朋友的建议，我也听，但路是我来走的，经历什么人事物，却不是我能预料的，还不如先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两人走到山洞口，林月先释放灵气探查了一遍，发现洞中有着延伸，山洞越收越近，并无大型野物，只有些喜欢栖息幽暗的细小生灵。

    “大雨要来了，先等等吧。”他随口说了一声，自顾自走了进去，在最宽敞的地方先是取出柴火点燃，又跑到山洞外扯了几把干草进洞，用来垫在地上。

    这期间江灵一直都跟着，他进洞就跟着进洞，他出去就跟着出去，他扯草的时候就在旁边看着……让他有些无语。

    “将就坐吧，本想在北进城置办些物资在身上的，可惜没有世俗钱财，也就作罢。”

    他率先盘坐下来，本以为江灵会犹豫，不料跟着就坐下了。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讨巧。”江灵盯着他说道。

    “嗯？”他疑惑一声。

    “大到能影响性情的经历，其实都有着脉络，很少会出现毫无预料的情况，许多大修士能看见许多步之后，所以我觉得，你自己不去思考脉络，笼统得出了按照心意来走江湖的结论，很讨巧。”

    原来还是这个话题，他仔细听她说完之后，扯着脸皮笑了笑，“这是所谓推演或是事前周全的筹划？”

    江灵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他从方寸物中取了只烤好的野兔出来，又在其中挑选了根比较直的木棍，穿好之后，插在火堆旁，等着烤肉热透。

    “师姐说的在理，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许多事情，真是无法预料……”他说到此处便停住了，脑中回想起在上六洲发生的种种。

    到这凌虚洲，是因为路桥的山神关炎与董齐辉的算计，本来是到落叶洲的，却被丢到了无岐山。

    为何会遭到此番算计，是因为自己是下三洲首先推出来的话事人。为何能被推出来，是因为张至诚知道我有小天地，是和他“一样”的存在。为何会拥有小天地，是因为道意与红阴的结合……

    一直反推到第一次远游，遇见小先生，都是因为身怀道意，为何会身怀道意，就想不明白了。

    是有着脉络，但从尽头断掉了，无从推演。

    知道这条脉络会对以后产生什么影响吗？他又开始思量起这个问题。

    自己身上的道意绝不是“天生”的，在下三洲只有自己一人，是在毫无修为时，就有了道意在身。这道意的来源是何处？尚先生的那句传言，“道意同身，载负九洲，福祸相依，长生长生，倾覆倾覆。”也并未道出道意来自何处，他为何会有这番传言？只有亲自问他才知道，可惜他已经身死道消……

    若真是有心人为之，其目的很大可能是到那长生化境。只作猜测，这位“有心人”若是知道下三洲残缺的道意与红阴结合，会出现小天地，其目的，就是为了天地间的最高境界。

    那会被小天地原本道意同化一事，这位有心人知不知道？若是不知，便是只为求得化境……

    等等，同化？上六洲飞升之人，会不会就是被同化了？毕竟自己被同化时，是因为放出意识探查了小天地，在这九洲，能探查天地的，也只有修为极高的修士才能做到。

    不一定对，小天地那时候刚刚形成，与九洲相异之处太多，不能就凭这一点得出结论……

    再来想之前自己身上的道意，若是有心人知道会被道意同化，那其目的便是想超脱天地。

    超脱天地……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超脱天地，就是我如今在小天地的情况，身为道意，却仍然有着自我意识。这就是有心人的目的？

    不对，里面有太多假设，不能以假设作为条件。

    要想知道道意来源，恐怕张至诚知道得更多些，毕竟他从我第一次远游时，就开始在算计我……那远游之前呢？他是否已经开始在算计了？

    很大可能是在出门远游时才开始的，因为他没有必要说谎，特别是已经合道成功后。那之前他为何不做算计？

    自己出门远游是想拜师学艺，是因为父亲去世……父亲？是因为父亲在他才没有算计？可能性不大，父亲只是位境界低下的习武之人，影响不了下三洲的山巅人。

    唉，只能找机会去问问张至诚了，不知道还没有这个机会……

    他默默叹息一声，又将问题绕回这条脉络会对以后产生的影响，可是不知道来处，怎么也推导不出去路。他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伸手将野兔翻了个面，余光瞥见江灵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正盯着自己。

    “师姐在笑什么？”

    江灵并未回答他，而是反问：“你想出答案没有？”

    “什么答案？”这位莫不是会读心术不成，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你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无法预料，我猜你回想了自己以前的经历，所以，你身上的事情到底能不能预料？”

    想了半天差点忘了话还未说完……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师姐猜得真准！我回忆了一番，确实有迹可循，可到了最早的地方，却断了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