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掌控时间
“故事听完了，有什么感想？”十九笑着问我。 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的性格从小就比较内向，又没有母亲的陪伴，更能理解这种感受，如果换成我这样孤独地守在岛上，心里定会生恨，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 “墨家人的心理素质是很强的，即便是孩子，更何况阿青早就遭受过虻带来的痛苦，比其他孩子成熟得更早，仅仅是意外杀人，他可能会内疚，但不会如此严重。” “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懂了，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十九压低声音：“因为当时被他杀死的四个人里，包括了他的亲生父母。” 我的心像漏跳了一拍，呼吸都变得迟滞起来，我太能理解阿青了，如果是我自己失手杀了父母，我肯定会发疯，我百分百地会因此憎恨让我拥有虻的墨家，我肯定抑制不住这种恨意，做出更荒唐的事。 我感觉喉咙干涩得要命，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光是想象就让我难受得像要死掉，如果真发生在我身上，我没法想了，也不敢想了。 “所以说阿青真的是个好孩子，我也很敬佩他，”十九笑了，“其实墨家人对亲情非常淡薄，因为墨家的孩子从出生就被集中养育训练，我们的生命属于整个墨家，但毕竟是父母，总会有那么一丝血缘情分在。” “那十一呢？十一知道是阿青杀死了父母吗？”我忍不住问道，十一很在乎阿青，我很怕他们会因此事反目。 “当然知道，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他比阿青还要成熟，他知道父母不可能回来，而阿青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甚至变得更在乎阿青，尤其是看到他为此痛苦的时候。” 我又一次沉默了，不是亲身经历，就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墨家人身上的压力太大了，我不能想象他们拥有怎样顽强的意志，才能在仇恨中选择善良的一方，能控制住脾气的不是圣人，在遭受了无数折磨之下还能保持本心的才是。 我又喝了一口水，十九看着我笑：“只是个故事而已，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可以继续说说下一个问题，关于那天的午餐，我为什么会知道是阿青提醒的你。” 他说完就停了，他是在等我的猜想，我又忍不住开始往心理上琢磨，又猛然反应过来：“这次该不会是阿青告诉你的吧？” “哈哈，”他笑了，“因为上次是阿川告诉我的，所以这次就是阿青吗？说到底，你还是不了解他们。” 又不对吗…… 我是真的无奈了，人心太难猜，多想也不是，直接也不是，我怎么能判断出什么时候要采取什么策略？ “下面我要说的就是成为墨家人的第三项基础，时间控制，”十九却突然转了话题，“那一天也算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测试，我想看一下你对时间的掌握究竟有多准确，可惜没有提前知会阿青，被他搅了局，不过没关系，这种小测试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又一次懵了，又是测试，又是局，我在岛上看起来生活得很平静，谁能想到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是测试？ “所以你看见了？”我纠结了半天，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没有，只是推理，”十九突然坏笑起来，“因为我不认为你凭自己的力量能够把握时间，肯定是有人提醒了你，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阿青不会再有第二个。” 我有点郁闷，十九不仅了解我，还了解岛上的每一个人，被他一说好像真的很简单，但让我自己去想就很难想到，就像那个经典的立鸡蛋实验。 如何才能让熟鸡蛋的尖头立在桌面上？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而结果很简单，把尖头那端拍碎一点就行了，当人们看到这个结果，往往是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这根本不算是正常的方法，但没有人规定不能拍碎，这本身就是正解，明明是简单的结果，却很难被人想到。 我有点郁闷，还有点幽怨：“你早就知道我控制不了时间，所以就是成心要饿我一顿呗。” “差不多吧，”他承认得倒爽快，“但任何事都有万一，万一你能察觉到呢？而且你运气很好，正好遇到了阿青，最后也没有饿到。” 又是运气好，我记得阿川也说过，倘若我的运气真好，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血咒，打完巴掌再给多少甜枣也不是味儿了。 “时间控制只能靠自己，我没法教你，最常用的是脉搏计时，如果是单纯地为了午餐，那就必须要有大局观，这种能力我们也要练很久，才能让生物钟变得准确，其实吃不吃得到午餐运气也很重要，有可能很多人同时去，也有可能相隔很久，当然了，这种能力是为了让你在执行任务时定时补充能量，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吃饭。” 我吐了吐舌头，任务什么的还早，我现在真心觉得这每天一顿的午饭更重要，他说得容易，但我知道有多难，我的胃不会在固定时间告诉我它饿了，我要掌控的不仅是时间，更是自己的身体，而这种掌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自律才能做到，偏偏墨家不提供这种机会。 “上午就到这里吧，时间控制由你自己想办法，下午我们继续学习心理控制。”十九说着，站了起来。 我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走得那么早了，他不是为了让我休息，而是为了看我能不能把握时间吃饭，他要让我无迹可循。 我拉住了他：“我今天可以吃饭了吗？还用去钓鱼吗？” “饥饿测试已经结束，如果你还想钓鱼，现在就可以去，不过我觉得十一可能不欢迎你，你可以离他远一点。”他说着就想离开。 我没松手，他转头看我：“还有问题？” 我摇头，松开了手，低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十九的脸上露出了讶异之色，又很快恢复淡然，他笑了，微微俯身说了句“我接受”，就走了出去。 我心里像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十九和我说了很多，我以为过了很久，但那袋点滴还没有滴完。 我仰起身仔细看了一眼，上面全是英文，我只能看懂代表着生理盐水的浓度数字，这里面似乎还有葡萄糖的成分。 我躺倒下来，前两天的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做记号了，赶紧抬手补上，我必须学会自己控制时间。 我又看了一眼点滴，是750毫升，但点滴落下的速度很难掌握，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一秒究竟是多久了，它的速度看起来比一秒要快。 我很快就放弃了，没有准确的时间提示，想得再多也是错误的，十九既然让我自己想办法，就说明这在我的能力可及之中，我要尝试不依赖他人。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可行的办法，发呆的时候时间就过得格外快，点滴的袋子在瘪下去，阳光已经照不进窗户了。 点滴即将滴完，但没人来管我，我下意识地去摸手背上的针头，我知道空气进入血管有什么后果，如果真没人管，我就要赶在点滴流完之前自己把针头拔出来。 我想多了，点滴快要流完的时候门开了，阿尘推着装满了医疗用品的小车走了进来，他非常熟练地撤下点滴，拔了针头，看了我几眼：“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回答。 他没再问，推着小车走了，我按着手背上的棉花发了好一会呆，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到轮椅上，我向窗外看去，太阳已经挂了很高了，现在是几点，十点？十一点？ 我突然发现我忘了问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真正开饭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没有钟，做饭的师傅可是普通人，他肯定是按时间去做饭的。 我拍了一下脑袋，竟然忘了这茬，我现在是彻底的无头苍蝇，什么时间掌控，生物钟锻炼，现在是全凭运气。 我又呆坐了一会，如果意识到午餐问题根本就是个陷阱，既然我如此清闲，早早去餐厅门口等着就是了，为什么要在这里胡思乱想。 我有点发蒙，这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根本就不用管什么时间，但乍一看好像作弊似的，这也太简单了吧，墨家真的会那么容易就让我吃到午餐？ 我完全是在耍小聪明，现在竟不敢去了，我纠结了一会还是出了门，就算真被拦住也没什么，反正我没有掌控时间的能力，就算推断错了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脸上发烫，好像要做坏事一样，我很快就到了餐厅附近，餐厅的门是关着的，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我来早了，我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但现在不是吃饭时间，我悄悄躲进了一条小路，像小偷一样盯着餐厅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走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他把餐厅的门打开，就径直向路对面的那些平房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了，突然转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