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谣言
“你听说了吗？高一十三班的黄茜把同班的两个男生给揍了。” “你猜猜黄茜为什么要打人？” “为什么？” “听说是陈海明想cao，然后黄茜又不给cao，之后李晓乐骂她泼辣，这才把两个人揍了。” “这两个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 两个傻子被学霸打翻在地的消息被同学们当做学习之余的谈笑，事件在谣传中不断发酵升级。 谣言迅速扩散，谣言不是病毒，却有着瘟疫般致命的传播性。 此刻李晓乐和陈海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闹出多大的误会，他们的形象一落千丈，从“差生”变成了“畜生”。 时间很快来到晚自习，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班里氛围异常压抑，同学们在无声中达成默契，时不时向后投来的目光宛如针刺般锐利，扎的李晓乐浑身难受。 “我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李晓乐虽然智商低劣，情商堪忧，但感觉还是非常准的。 “挨了一巴掌而已，别疑神疑鬼。”陈海明神经向来大条。 “可那几个女生总是回头瞪我们。” “呵，肯定是发现我出众的男性魅力了。”陈海明抛出媚眼。 几名女生见状，纷纷厌恶地扭头，表情像是踩到了路边的狗屎。 “她们害羞了。”陈海明自信心爆棚。 “那应该是把你当垃圾的眼神。”李晓乐判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海明摇头，“话说你考试怎么办？” “班上还有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去求求他们吧。” 他撕下纸条，每张上面都写下：同学，请你今晚放学留下来一会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 接着，他以精湛的手法弹出这些纸团，静待回音。 第一个纸团回来了，上面用女性纤细的笔迹写着：去死吧，变态。 “一上来攻击性就这么强吗？”李晓乐大吃一惊。 第二张纸条：你活着简直是浪费粮食。 “不至于吧，我只是想通过考试而已啊！” 第三张纸条：我*你**** 旁边的陈海明实在是忍不了了，说道：“这些话这么难听，你还打算接着看？” “前面那么多张都看了，这张能坏到哪去。” 李晓乐摊开纸团，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一坨黏糊糊的液体。 “这是……鼻涕吗？”陈海明愣住了，“原来最后一张才是攻击性最强的。” 正常人此时早已暴跳如雷，可李晓乐岂是那些凡夫俗子？他望着鼻涕沉默许久，就像当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坐悟参禅。 “你是不是被骂傻了，盯鼻涕看这么久。”陈海明发出灵魂拷问。 倏然间，思绪豁达通明，李晓乐带着大彻大悟的表情，嘴里反复念叨：“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啊？” “我明白他们为何对我这么不近人情了。” “为什么？” “想不到同学们居然如此正直，都不愿意帮我作弊，甚至不惜用粗言秽语来击溃我天真的幻想。是我错了，作弊得来的成绩只能欺骗自己，我必须向黄茜同学道个歉，也得向各位同学道歉。” 李晓乐缓缓起身，神情肃穆，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 “如果期中考不过，你就只能享受十六人宿舍，大澡堂和屁股挨屁股的厕所了。” 李晓乐立马回到座位：“这次算了吧，下次一定不作弊。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陈海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随口应付道：“你老老实实打包行李住校不就行了。” “我不想上厕所的时候还得与人共享同一个坑位！” “那你就去求叔叔阿姨别让你住校。” “我早求了。”李晓乐面露难色。 “他们怎么说？” “我爸说，儿子，学习上不去，哪来这么多要求？你不想睡学校的话，你踏马可以滚去睡桥洞。” “阿姨呢？” “我妈说，别听你爸的，桥洞容易着凉。” “啊，阿姨果然温柔体贴。”陈海明点头赞许。 “她让我去垃圾站里睡，暖和一点，也饿不死。”李晓乐捂脸。 “喂，你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陈海明震惊了。 “虽然我怀疑自己其实是哪家富豪走丢的儿子，但现在思考怎样作弊通过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你就不能思考怎样学习吗？”陈海明发出灵魂拷问。 “你还记得谁是年级倒数第一吗？”李晓乐反击。 放学铃声响起，二人结束毫无营养的争吵，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背起书包。 接送孩子放学的家长们熙熙攘攘，校门口的车道被家长们随意停靠的车辆堵死，李晓乐穿行在拥挤的人潮中，像只无头苍蝇那样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住在两个街区外的城中村，那里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到处都是拥挤的违章建筑，环境脏乱，人流混杂。 离开灯火通明的马路，拐入村口那条勉强可供一辆车通行的巷口，城市的喧闹被抛在身后。 巷子里的路灯是老式白炽灯，斜挂在墙壁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斑驳的石板路上。古旧的小巷墙漆剥落，留下岁月泛黄的回忆。 这里是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丰茂市的老城区，随着城市化向南发展，北边逐渐被人遗忘。自李晓乐有记忆以来，周边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 对街的阿婆仍在卖糖炒栗子，只不过背影愈发佝偻。村口的粉丝汤面依旧是五块钱一碗，木凳磨得发亮，像是被盘耍多年的古玩。 时光慢下脚步，这里一切都保持着零几年的模样。 李晓乐走到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外墙布满翠绿的爬山虎，某家窗台探出紫色的风铃草，在夜风中摇曳。 李晓乐推开生锈的铁门，走上楼梯，狭窄的走廊堆满杂物和鞋柜，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脚臭的味道。 这种老式的住宅楼隔音本就不好，房东还用木板硬生生将一套房子分割成两个甚至三个房间，多收几份租金。平日入夜，麻将声打牌声唠嗑声鼾声此起彼伏，比田间成群的蛤蟆更加恼人。 走上六楼，李晓乐撕去门上张贴的小广告，拿出钥匙。 门开了，凄冷的晚风扑面而来，风越过窗户灌进狭小的房间，小茶几上的报纸散落一地。 房间里空无一人，父母外出未归，李晓乐把鞋子随意甩开，书包扔在地上，懒洋洋地蜷缩在床，一边刷短视频看美女，一边咀嚼脆香的薯片，刺激的碳酸饮料冲过咽喉，尽情享受愉悦而短暂的独居生活。 只不过以他一个高中学生的观察力，自然没有发现自己路上都被人跟踪。 楼下路灯的背光处站着鬼鬼祟祟的男人，赫然便是那天小巷子里的混混乙，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贼兮兮地说：“大哥，我已经找到那小子住的地方了，他家现在就一个人。” 电话另一头传出叫嚷：“很好，我马上过去。敢打断我弟弟的腿，老子非得卸了他两条腿不可！” 李晓乐对楼下的危险毫不知情，不知不觉间，倦意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扔开手机准备入睡，意识不受控制的坠落，仿佛坠入阴冷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