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蛇血
剧烈的窒息感掐住李晓乐的咽喉，他从睡梦中惊醒，眼前是幽暗的水底，隐约可见无数只修长的鬼影在纠缠游荡，诡谲的嚎哭刺痛耳膜，仿佛置身地狱。 只闻一声锋芒破空，脖子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暗红的血在水中蔓延，像是蛇纹在蜿蜒生长。 兰因挣脱蛇尾的束缚，御剑跃出水面，站在支离破碎的游船残骸上，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天地间大雨磅礴，暗沉的乌云中雷光涌动。 江面浪涛滚滚，澎湃的水潮声与苍穹雷鸣对擂，宛如战鼓齐响，威势震天。 一颗颗人头浮出水面，齐刷刷盯着持剑少年。她们或是眉目清秀如画，或是风情妩媚多姿，湿透的长发黏在比波涛更加起伏汹涌的胸口，深邃的邪恶有着黑洞般的魔力，这叫李晓乐如何移得开视线？ 可很快美人就现出原形，丰韵娇躯上纵横交错的蛇鳞层层扣合，发出铁甲碰撞的金属音。颌骨裂开巨口，猩红的蛇信子贪婪摇动，群蛇在渴求少年脖颈中guntang鲜甜的热血。 望着水面数百双燃烧的蛇瞳，李晓乐不由得心惊rou跳，尽管他认为这只是一个梦，可死亡的气息是那么逼真，就像刀尖划过脊梁，生命危在旦夕。 兰因露出些许疲惫，道：“数量比预想中多啊。” 手掌轻轻拂过剑身，削铁如泥的锋刃割开皮肤，热血在狂风骤雨间泼洒，犹如肆意淋漓的山水画。 雨更大了，天河拉开水闸，成千上万吨水倾泻而出，连远方的群山都被雨幕吞没。 然而倾盆的大雨却冲不走guntang的血。 三尺长剑啜饮流淌的鲜血，锋刃不断颤抖，发出兴奋的嗡鸣。 躁动的蛇妖此刻竟不敢靠近，心底升起的恐惧压过嗜血的本能，他们并非畏惧少年，而是那柄古怪的长剑。 “啊，这次要兑换多少年岁？”喑哑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还剩下几年？”兰因在心中默问。 “十年零七个月。” 轻轻一阵叹息过后，兰因缓缓说道：“我献祭两个月的寿命。” “成交。在生命走向尽头之前，尽情享受杀戮的盛宴吧。”喑哑的嗓音放声嘲弄。 蛇妖终究按耐不住痛饮鲜血的欲望，眼前少年的香味比以往所有猎物都要更加诱人，他们像是瘾君子见到毒品那样争先恐后地扑来，落后的蛇妖甚至将身子压在同伴身上，扭曲的蛇尾拧转在一起，形成一堵令人作呕的rou墙。 扭曲的rou墙踏着浪潮冲击，四面八方皆是刺耳的尖啸！ 刹那间万籁俱寂，雨停，风息，云止。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唯有剑光一寒。 一剑霜寒惊千里，万点寒芒破长空！ 兰因收剑入鞘，发出清脆的鸣响，像是收到了指令，万千挥击顷刻炸裂，切开空气的声音层层重叠起来，仿佛汹涌的狂潮在苍穹奔腾。 蛇妖的头颅纷纷离开原本的位置，数以百计的血泉在水面喷涌，染红整个江面。 被斩断的风雨重新落下，兰因仰头望天，红润的面色变得煞白，任由水滴带走七窍流出的鲜血。 …… 依旧是那栋陈旧的居民楼，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李晓乐家门口，门上是老式的挂锁，贼眉鼠眼的家伙掏出铁丝，熟练捅开锁芯。 “瘦皮猴和刚子跟我进去，其他人车里侯着，别熄火。”为首的混混说。 他们蹑手蹑脚地推门，铁拴发出嘈杂的噪音，好在里面的人正在呼呼大睡，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异动。 刚子拿出堵嘴用的麻布，瘦皮猴迅速用绳子捆住李晓乐的手脚，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搞定了，仲玉哥。”瘦皮猴说。 “混账，别在外面叫老大名字！”刚子瞪他一眼。 按照往常的经验，受害人往往都会惊慌失措地尖叫，所以他才会携带堵嘴的麻布。可李晓乐的反应属实不同寻常，他瘫在床上，像是粽子那样被人五花大绑，却仍在呼呼大睡，别说尖叫，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 “这小子属猪的吧，这都没醒。”刚子咕哝道。 袁仲玉捋捋油亮的大背头，戴好塑胶手套和鞋套，在屋里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物件，可翻了半天，也只找到几只廉价的首饰。 他正想抱怨这家人的穷酸，却忽然听见痛苦的呜咽声，扭头看去，赫然发现李晓乐脖子上出现挤压的勒痕。 “你们在干什么？我要你们把人打残，不是杀人，毁尸灭迹很费事的，别惹多余的麻烦！”袁仲玉呵斥道。 “不是我！”刚子连忙举起手，证明自己什么也没干。 “也不是我。”瘦皮猴说。 “不是你们难道是我？” 袁仲玉走近一看，李晓乐的面色已经因缺氧变得紫青，身体诡异地抽搐着，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蟒蛇在绞杀猎物。 可即使咽喉遭受挤压，无力呼吸，他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该不会撞鬼了吧？”刚子有些害怕，悄悄退到门口。 “你人高马大的怕什么，这世上哪来的鬼。”袁仲玉一向胆大，竟然主动伸手触碰李晓乐的脖颈。 他能感受到某种坚硬的东西在指尖蠕动，层叠的鳞甲划过手掌，冰凉的触感穿过手套直抵内心深处，背脊升起的寒意如蛇般盘旋，从脊梁攀升至脑海。 这下由不得他嘴硬，袁仲玉仿佛触电一般，立马把手抽回来，惊恐地叫道：“草，真有脏东西！” “早就提醒你了，老大我们快溜吧。”刚子放完马后炮，当场夺门而出，瘦皮猴紧随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溜这么快，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们。”袁仲玉骂骂咧咧，将刚才偷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生怕把脏东西也带了出去。 当他准备离开房间时，身后倏然传来沉重的喘息声，李晓乐似乎摆脱了脖颈上隐形的束缚，大口呼吸着空气。 袁仲玉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污秽的妖血扎进眼球，梦境与现实的界限逐渐崩坏，梦中蛇妖飞溅的鲜血竟然出现在现实之中。 但袁仲玉当然不会知晓这个小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何等诡奇的异事，只觉得眼里或许是进了灰尘，连门都来不及关就慌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