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仙剑之上

    小时候长生很喜欢吃棉花糖，这是有原因的。

    从很小开始，长生就在想，那天上的云摸起来到底是何感觉，他很想去摸一摸。

    小长生本能的就觉得云摸起来也应该跟棉花糖差不多，他每回玩累后躺在草地上看天，最开始发现无垠的天空中只有云朵的存在，再长大点，他发现还有一个家伙，它也住在天上，只不过来无影去无踪，那就是风。

    风一吹，云便散了，幼年的长生在经过仔细思考后，笃定这云也和棉花糖是一样的，他每次把棉花糖含在口中，正欲嚼动时，棉花糖便自动化为甘甜溶于口中，所以至此长生觉得云也是甜的。

    说书人说过，天上的神仙各个都会腾云驾雾，这可极大的增添了长生对云的神秘感，并且他已经从吃开始思考到了用。不过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允许他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了，说书人讲的，终究是神话，是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在这飘渺的，触不可及的云朵上飞腾。

    但说实话，长生也隐隐也有些向往。

    今天，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就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他所至的地方周身除了云，就是刺面的风，哇哇哇哇哇！他吓得叫出声来，他成为了说书人口中那些个腾云驾雾的神仙。

    遇到突发情况时，大脑很多时候会自动地控制并切换所该表达的情绪，譬如现在。

    他在昏迷之前的一刻还在想着为他的meimei，为他的家人报仇，虽说老道不知用了何种法子，压制住了他的暴虐，可仇恨的种子早已种下，不可能完全被消除，但如今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却是在大脑的应激保护措施下让他暂时忘却了仇恨。

    望着脚底下的人间风光，从未到过如此高度的长生身体被吓得一软，本能向后倒去，他心道不妙，摔下去毫无疑问是粉身碎骨。可他的脚没有因身体的瘫软而失衡，他好像是嵌在了所踩之物上。

    长生想：“我应该是在做梦吧，我居然在腾云驾雾！”他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说不清到底是不是他小时候的天真对现在他妥协世俗的反击。长生感觉不真实。

    “你不是做梦，你也没有在腾云驾雾。你仔细看看！”前方传来说话声，仿佛洞悉了长生的心灵，看穿了他心中的所有想法。这声音继续道：“不用担心，你meimei我已经将她安葬在四合环山的绝佳风水处，你现在只需要专心听我讲完三个故事。”

    这说话声在长生听来就如同先前的道生二字一般，将他的心给强行镇定下来。

    长生仔细看向被云雾遮绕的脚底，他才发现他竟站在一柄古朴的巨剑之上，剑身的金黄色花纹散发出巨大的光亮。

    他的视线刚一转向前方，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猛然地被大量金光闪痛了双眼。

    “太阳！”长生惊呼，他从未距离过太阳如此之近，在太阳面前，他就像大海里随时随机随缘产生的一圈波浪纹。

    长生有一种感觉：世间所有生物在太阳面前均是如此。他心中的怅然感油然而生。

    虽说波纹细小，随时都可能被湮灭，可他这道波纹能存在维持多久，能产生多大的震荡，这就是后话了。

    现在长生睁眼过猛，太阳的金光便会主动式的涌入他的双眼。

    他眼睛现在只能眯成一条缝。

    透过缝隙，他看见了一道瘦削，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的卖伞老翁。

    老翁此刻一袭飒爽的白袍，借着风力正洋洋洒洒的肆意翻飞，他手拿拂尘，透出一股高人的气息，如果他不是神仙，那此刻也应称呼他为道长。

    他站在长生的正前方，背对着长生。也正是因为他的站位，长生才能在他背后的阴影里慢慢适应光线的变化。

    长生最终完全睁开双眼。

    老者转过身看向长生：“你醒了小伙子，感觉不错吧！”

    “神....神神仙！”长生生活了16年所积累形成的认知在这一刻被狠狠地颠覆了。

    “我不是神仙，你就叫我道长吧。别害怕，这是御剑术，我可没有踏空飞行的能力。接下来，我要带你到第一个故事的发生处。”老道的声音丝毫不受猎猎风声的影响，长生听清了老道所说的每一个字。

    有别于之前近乎直线的飞行，这回长剑的方向是往下栽去，周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云朵，慢慢的田野，丘陵，大河和高山这些广阔的地势形貌呈现在长生眼中。

    少年见到此时的人间景象，眼中光芒万丈，将那抹极深极淡的灰红挤藏在了眼角最深处。

    巨剑飞行角度的改变使得速度的展现更加直观，一路上碎音破空而行。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低，长生被吓得不轻，这个高度摔下来可是必死无疑啊，于是就连忙朝着老道喝止。可老道却充耳不闻。

    快到地面了！，前方突然惊现一座小山！巨剑看起来是必定和它要相撞了，长生屏住呼吸，他现在只能仰仗老道的应对之法。

    接下来令他惊愕的一幕出现：剑锋穿过了小山的，依次带着剑身和剑身上的二人，全部从山体穿过！长生扭头后望，他们离山越来越远，这山依旧矗立在那里，似乎未经受任何影响。

    注意到长生的变化，老道意味深长的道：“长生啊，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从现在起，你要用你的心来听我讲的每一个故事！不要被其他事分心！”

    他怎么知道我叫长生？长生心里万般疑惑，不光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这老道现在更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了如指掌。

    老道兀自笑了笑：“小伙子，我知道你此时有很多疑问，不要急，我等会儿一一为你解答。现在专心一点，我们到地方了。”老道不知从何处又把拂尘掏出，他向空中一挥，巨剑速度突然急降。

    长生往下看去，这是一个人烟稀疏的小村落，现在正是白天，那些进进出出的人长生看的真切，他们的服装明显不同于长生的年代，只能说，穿的更是破烂。

    长生看入了迷。

    他们的生活是要比长生家更穷苦。在长生和老道观察他们的片刻时间之中，长生惊讶的发现，下面那些人一生的经历在他眼里仿佛像是一滩水，从他的眼中缓缓的流过，不一会儿，许多人的一辈子被长生窥探完全。

    长生很羡慕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穷苦的日子，也被他们过的一片祥和，其乐融融，如果他的家庭也能和下面那些人一样就好了。长生在心里想。

    画面一转，已经到了漆黑的夜晚。

    长生站在巨剑上看到，一个孩子降临到了世间，许是老道的刻意引导，长生的注意力大部分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孩子的父母对这孩子一脸的宠溺，他们思索半天，最后给孩子起名叫做焦青。

    焦青很聪慧，在第六个月的时候便学会了叫mama。长生感到一阵莫名的触动，一旁老道悄悄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眼中晦暗一闪而过，便又立即恢复清明。

    “长生啊，一切都是假象，当不得真。”老道在旁边善意提醒。

    长生刚想说话，却还是止住了口。他又继续看了起来。

    一晃十八年过去，以焦家村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地区全遭受了巨大的旱灾，粮食颗粒无收，人为了活下去展现出可怕的求生意志，有些人家居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景。可在风暴中心的焦家村却风调雨顺，积累了大量的储冬粮。这引来了周围村子的眼红。

    一个阴雨密布的冷夜，平静了数年的焦家村突然遭遇横祸：不知从何而来的匪寇看上了这个小村子，一夜之间三十几个手持尖刀莽锤的匪寇对这村子展开了血腥的屠杀，六十八人中有二十来名青壮年，为保妇孺在仓促之中应战，最后仅活下来六人。

    大部分盗匪们倒是没有对村里的妇孺出手，可好巧不巧，几个盗匪偏偏看中了焦青家的粮食，焦青娘誓死守粮，最终死在了匪寇的刀下。焦青的爹也在保卫粮食的战斗中死去。

    第二天，焦青扛着在山林里捕获的野猪回村了，他看到村里的惨象，顾不得刚抓获的战利品，急忙往家奔去，见到家人惨死的景象，眼睛瞬间变红，他仰天怒嚎，哭的撕心裂肺。

    看到这，长生心中的恨仿佛有了共鸣，他的眼睛亦开始和焦青一般。

    老道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长生，他默念清心咒，只手结印拍向长生后背，一大口发黑血液从长生喉咙喷出。

    长生双目恢复清明，老道随后再次向长生提醒：“一切皆是幻想，这虽是发生过的事，可距离现在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莫要当真，莫要再覆辙了！”这一句话很有深意，也不知长生能不能听出老道的意思。

    两人继续朝焦家村看去，此时焦青正联合村里仅剩的几个青年，盘算向盗匪复仇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