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必有方
“放肆!” 一道苍老中透露出霸气的嗓音骤然在苏拦身后的林子中响起。 随即一条看不见尾的火蛇从苏拦身旁掠过,在与水流相撞后爆裂开来,形成一面明黄的火焰障壁,又在完全吞下了水流冲击后重新化成了一条火蛇。 最终疾速追踪咬上了虚弱的蓝色谱灵,谱灵直接炸裂,形成了一股强力的冲击波。 还僵直着的苏拦被人直接一抓,就瞬间拎到了晕倒在地的姜尘旁边,只看见身前侧身站着一位有着须发皆白,穿着宽大青色法袍,身形高大、微胖的老者。长长的须发因为抵抗冲击波而胡乱飞舞。 要不是老者有着个大酒糟鼻子,跟自己的救命恩人颜值差距巨大,光从身形上看,苏拦觉得他俩肯定是亲爷孙。 冲击波过后,那老者突然回头,咧开了嘴笑着,搓手,眯起眼睛望向苏拦,笑呵呵的问道:“这位有摆谱人资质的小友怎么穿着我们宗门洗琴房仆役的衣服啊?” 被老者一个突然回头笑脸吓清醒的苏拦,看着好像说了一句话等着自己回答的老者,头又疼了起来。 “又来了!” 他现在真的是最怕这种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问了个啥,对方又一直盯着自己的情况了。 无奈之下,苏拦只能硬着头皮从之前学到的“啊对对对”中拆出来个字回答道: “对!” 老者听了这么个回答,也是右边眉毛一挑,一脸疑惑的表情,跟姜尘之前的神情一模一样。 苏拦见状,赶紧一把伸手抱住了老者的大腿。然后就听到了老者的心声言语: “嘶,莫不是个撒子?” 苏拦知道自己肯定又是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了,但是得了个“撒子”评价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你这小娃抱我大腿干嘛!诶,等等,你现在是不是很郁闷?” 老者话还没出口说完,苏拦已经听完了心声言语。但是等到老者说完话了,苏拦才点了点头。 “难道你能听见我的心里话?”,老者又问。 用了小伎俩好像还是没瞒过。 苏拦犹豫起来,可这个老者救下了自己和那个青年,老者也是自己如今唯一可能有交流机会的人。 于是,苏拦缓缓点了点头。 老者从苏拦身旁跳开,一惊一乍,上下甩动两只青色大袖子,喊道: “不是撒子!是奇才,奇才啊,有了这等奇才,老夫再也不用担心逛地摊被骗了!赌牌再也不用担心会输大发了,尤其是那些个路上表面上夸老夫玉树临风,心底背后偷摸着骂我的,哼!再让老夫撞见识破了!....” 老者发现苏拦一脸茫然、嘴角抽搐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衣襟,故作沉稳地开口问道: “咳,小友卖老夫一个薄面,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苏拦又懵了。 “又来了。。。”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良久,久久无言。 “嗯?这是,又听不懂啦?” 老者纳闷了起来,又忽然一拍脑门,大袖飘摇跑到了苏拦身前,把大腿往地面上一蹬。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拦有些不乐意了,他有种舔着脸往对方腿上抱的感觉。所以苏拦一下站起身,一把就抓住了老者做手势的右手。 “不是只有抱住对方大腿才能听到心声吗?老夫理解错啦?”,老者露出疑惑的神情。 “罢了,罢了,上上一次被人抱大腿还是百年前的事情,你小子别觉着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老者继续心声说道。 “不过为什么你不能正常说话?是喉咙出了毛病?”,老者疑惑道。 苏拦摇了摇头。 “那就是耳朵出了问题?”,老者继续问道。 苏拦又摇了摇头。 老者纳闷了,“总不能是听得懂心声,听不懂说出口的话吧?” 苏拦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此时老者心中的疑惑已经大到具现为问号传递给苏拦了,“你听到的心里话和说出来的话其实是不一样的语言?” 苏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老者随即一脸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表情,又如同突然开悟。 “是清醒过来之后,忘记了之前的语言,但是学会了这种语言?还是....”,老者顿了顿,继续问道“你还有没有忘记其他的事情?”。 苏拦躺下,又坐起身子,然后摇摇头。 “你是说清醒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老者感觉有点头疼了,“这跟捡了个撒子好像也没区别。老夫还要从头教你常识和读书识字?” 老者一阵心累,再一想到这小子只有接触到身体才能听到心声,老者心里开始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就非要接触身体才能听到心里话呢?难不成让你当众去给人揉肩还是把脉?这本事有没有再练练往上走走的说法?你这真是白白骗了一波老夫的兴奋劲儿…” 听着听着,苏拦的心里不禁悠悠响起了一段歌词“艳阳天那个风光好~,红的花是绿的草~”。实在是他看这个老前辈,再没了半点的仙风道骨,倒是像极了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山野精怪。 “诶诶,你小子是不是在说老夫坏话呢?”,老者突然停下话头,抖了抖手,又心声解释道,“老夫有一些境界,能在跟你身体接触的情况下感知到你的情绪,虽然远远做不到你这样的倾听心声,但是别人说老夫坏话的感觉,老夫可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苏拦腹诽不已:“您老人家跟这感觉得多熟啊…” 看见老者胡子一吹眼睛一瞪,苏拦赶紧停下了念头。 “哼,老夫不与你小子一般见识了”,老者一甩被握住那只手的大袖子,轻咳一声,居高临下摆出一副知识渊博的学究风范,说道,“咳,还好是遇上了博览群书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老夫,就让老夫来给你先讲一些基本的常识。” “首先,那边的青年,是你之前宗门的宗主独子,也就是铁打的下任宗主--姜尘。老夫姓贺,与姜尘父亲是生死之交,姜尘称呼我为‘贺伯’,你可以称呼我为贺先生。” 见苏拦点了点头,贺伯接着说道: “其次,你小子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摆谱人?” 看着苏拦一脸的茫然,贺伯接着心声言语: “这个世界的有灵众生,按照降生时刻被分成了三类,用时间的象征‘钟摆’分别进行了命名。” “某一特定的时刻降生的,魂魄会被刻印上灰色的裂纹,具有成为“摆谱者”的资质,摆谱者通过召唤“魂谱”实现诸多神通。而这一时刻又貌似总在变化。” “魂谱,我想你已经从姜尘那里见识过了。而摆谱人,就是能够召唤出‘魂谱’的人,姜尘就是摆谱人。” “在其他时刻降生的,魂魄则会被刻上白色或者黑色的裂纹。有白色裂纹的,一些心性窍xue会更容易被发掘,称为‘摆好’。具有黑色裂纹的,一些心性窍xue则被掩埋,更难、甚至不能被发掘,称为‘摆烂’。心性窍xue的这种差异使得两种人的行为言语和思考方式都有着明显的区别。” “摆谱人又分为十个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洗心境,摹谱境,印呈境,拓疆境,固元境,纵谱境,灵现境,归真境,谱仙境,谱源境。” “境界又按照两个两个分为五个层级:人,黄,地,玄,天。” “即洗心境与摹谱境是‘人境’,印呈境与拓疆境是‘黄境’,固元境与纵谱境使‘地境’,灵现境与归真境是‘玄境’,谱仙境与谱源境是‘天境’。 “而‘人境’、‘黄境’又合称为‘下境’,‘地境’又称为‘中境’,‘玄境’、‘天境’又合称为‘上境’。” “第一境,就是你现在所处的‘洗心境’,讲究一个.....” 而事实上,从苏拦听说自己也可以学会施展那些神仙手段开始,下面的心声就完全没心思听了。 “贺伯。”,苏拦身后突然响起青年的声音。 “不是,那么重的伤这会儿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了?”,苏拦回头看见青年能起身能挥手,即使见识过了那些神仙手段还是有些震惊。 本来“好为人师”、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老者闻声回头,握紧了苏拦的手,拉着苏拦就往姜尘那边缓步走去,沉声问道: “姜尘,你感觉怎么样?” 姜尘也是一脸疑惑,自己从刚才恢复意识就感觉身体里极其温暖,迅速痊愈着。之前破碎,失去感应的魂谱已经被修复好,感觉又随时可以唤出来了。 唯一的不同,是父亲在成人礼上送给自己的腰间那根玉质腰带破碎,碎玉留在刚刚他躺着的地方。 被称为贺伯的老者走到姜尘身旁站定后,指着地上的碎玉,沉声说道: “你父亲送给你的这份成人礼,可稀罕的很呢!他当时和你母亲前前后后盯了洲际拍卖会接近四年之久,才终于等到了一次‘万炼坤丝髓’的拍卖,毫不犹豫地以极高的一口价镇住了当时的所有拍客买了下来。” “此物,是取百年地牛躯体才能提炼一小瓶丝状的妙药,蕴含精纯而充沛的土系魂力,对于下境土系摆谱人来说,完全足够重塑破碎的魂谱,同时因为是地牛旺盛的生命力的浓缩,能让受伤的身体平复如旧。后来更是加入了各种其他的名贵药草作为辅材,才制成了封存在这腰带中的救命仙药” 贺伯长叹了一口气,用右手开始捋自己长长的白胡须,接着说道: “公子不知道自己的腰带中有这等仙药,是因为你的父亲希望你能够切身体会一次真正的必死之境,向死而生锤炼道心,这也是为何当初公子外出游历时,宗主不让公子携带武器的理由。” “这一次机会用的越早,公子惹上的麻烦相对也就越小。作为公子守谱人的我就肯定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帮公子打碎腰带使用仙药,收拾烂摊子。” 姜尘听着贺伯的话,眼神呆滞,转头望向宗门废墟的方向,突然泪水纵横,无声而泣。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贺伯一边看着姜尘,一边轻声说,“孩子告诉父母自己要去的地方,父母对于孩子的远游,又何尝没有已经备好的妙方呢?“ 苏拦思绪也不禁飘回了上一世,那天躺在病床上,头发花白的父母在病床右侧,两个快成年的孩子在病床的左侧,爱人在床对面,目光逐渐涣散的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没成家时候,父母cao心的大家,成了家之后,自己cao心的小家。 “值吗?”,原来每个人都是一个节点,像树枝一样生发新芽,福荫一隅。 这一世,苏拦想让自己这个节点变得更加茁壮,在为身旁一隅遮风挡雨的同时,又不会让他们在深夜里像自己一样,喃喃地自问: “值吗?” 突然苏拦又回想起从第一眼看见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的所有遭遇,再跟姜尘的一对比,苏拦一个激灵,抬头望向来时的那片天幕,突然觉得自己多出来一个“干爹”。 “我不会其实是老天爷的那啥吧。。。”,苏拦心里想着,咽了咽口水,又忽然变脸,恶狠狠骂道: “贼老天!”